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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3月9日,美国农业部宣布,将采取措施确保暑假期间为所有美国学龄儿童提供免费食物。
 
免费校餐也是大问题
 
美国多数州的公立中小学为在本校就读的中低收入家庭孩子提供免费校餐(有的只有午餐,有的还包括一顿早餐或一顿课间餐),这项计划由各州负责实施,联邦政府通过转移支付给予“报销”。
在美国,符合这一标准的学龄儿童总数相当可观:非营利组织“食品研究与行动中心” (Food Research and Action Center,)学校计划主任菲茨西蒙斯(Crystal FitzSimons,)指出,在新冠疫情爆发前,全美92000多所公立中小学注册学生中,有一半以上符合领取免费校餐的条件。
新冠疫情加剧了学龄儿童饥饿的困境,且大批中小学改为线上教学,导致原本仰赖两顿校餐填饱肚子的贫困家庭学生更加嗷嗷待哺(美国农业部的数据,是这样的学生多达1200万),为此美国联邦政府去年暑假前制订了一项“豁免”,将免费校餐适用计划扩展到全体学龄儿童,并在图书馆、公园等校外公共场合设立“供餐点”,允许学龄儿童每天领取早、午两餐食物,且节假日也不断供(原本是断供的)。这项“豁免”的截止日几经延长,原本是2021年6月30日,这一天正是美国学校放暑假的日子,如果“豁免”中断,则意味着1200万美国学龄儿童将重陷饥荒。
鉴于此,美国农业部才发布了“延长豁免”的声明,将豁免截止日顺延至9月30日,这意味着至少在暑假结束前,美国学龄儿童不至于因停供校餐而饿肚子。声明还放宽了领取校餐的条件,允许学生家长、监护人在学生不到场情况下领取,也允许在“非饭点”领餐。
对此,美国农业部长维尔萨克(Tom Vilsack)显然觉得自豪,他在声明中形容农业部“正在做一项英勇的工作”,目的是“竭尽所能,确保不论贫富家庭的孩子都能获得健康、营养的膳食”。
但具体经办学生膳食的团体和志愿者貌似并非特别领情,更不用说感动了。
全美16个最大学区负责供餐的专业组织——城市学校食品联盟(Urban School Food Alliance)执行董事威尔逊(Katie Wilson)指出,农业部只提“确保供餐”,却避而不谈增加报销额度问题,过去10年间报销额度“每餐份每年仅递增40美分”,这在平常已捉襟见肘,疫情期间“校外供餐”需要打包、分餐,成本大幅增加,仅该组织截止2020年6月30日的财政年度,亏损额即高达1.308亿美元,“联邦政府和政治家收获支持率,经办组织却要赔本赚吆喝,这是无法持久的”。
也有社会学家点出了更深刻的问题:农业部长称“让不论贫富家庭的孩子都吃饱”,但填不饱肚子的孩子显然只能来自贫困家庭,不解决家庭贫困问题,光盯着校餐使劲,岂不是本末倒置?
 
令人惊诧的美国儿童贫困
 
令许多人费解的是,世界第一经济大国美国,居然有名列前茅的儿童贫困率。
2012年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DF)报告称,当时美国儿童贫困率高达23.1%,在工业化国家中名列亚军,仅次于罗马尼亚。尽管此后历届美国政府都高喊“解决儿童贫困问题”,在本轮疫情爆发前也号称经历了长达8年的“黄金期”,但根据左翼智库美国进步中心(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 )日前提供的数据,美国儿童贫困率至今仍高达17%,总人数逾1100万。
发达的美国之所以有如此怵目惊心的儿童贫困现象并存,以至于连吃饭都成了难题,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贫富悬殊大,阶层分化鲜明。
美国是工业化国家中唯一的非福利国家,主张“低福利、低税收”,强调个人奋斗,这种做法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和社会效率,对美国维持大半个世纪的强盛功不可没。但有利便有弊,此举也造成大量中低收入家庭缺少救济和依靠,很容易陷入贫困,且一旦陷入便很难自拔。更有人指出,相较“赤贫”,家庭收入仅比贫困线略好一点的“亚贫困”处境更为尴尬,因为他们既没有富人和中产阶级、低中产阶级的收入,却也无法享受“赤贫”所能得到的救济。
其次,族裔、族群不平等严重。
许多研究者指出,非洲裔、拉美裔等少数族裔家庭,收入普遍低于平均水平。近年来美国产业结构调整巨大,一些“夕阳产业”从业者从昔日衣食无忧的“骄子”,一下坠入整市、整县、整产业的贫困深渊。除了“被甩落的地区”,一些繁华大都市里也出现了殄域分明的“贫困洼地”。
第三,美国许多家庭结构不完整,单亲、少女、非婚生家庭子女数量庞大,而这些家庭的孩子很容易陷入贫困状态。“救助儿童会”(Save the Children)统计显示,2018年近18万美国新生儿的母亲是15-19岁的少女,这些新生儿一旦进入学龄,有很大概率被儿童贫困所困扰,而他们的“小妈妈”,很多则成为仰赖免费校餐糊口的人群。
事实上,拜登(Joe Biden)政府也并非不知道本末轻重的道理:日前推出的1.9万亿美元新冠刺激计划中,就包含了为期一年、手笔庞大的“儿童津贴”计划。
根据该计划,年收入不高于7.5万美元,或夫妻年收入不超过15万美元家庭的6-17岁孩子,每年最多可获得3000美元津贴;6岁以下孩子每年最多可获得3600美元。这笔津贴是通过邮寄支票方式,直接寄给儿童监护人的。
该计划估计将耗资1100亿美元至1200亿美元之间,在整个“1.9万亿”中占比高达6%。对此计划,一些美国学者、机构,如哥伦比亚大学贫困与社会政策研究中心(Centeron Poverty and Social Policy at Columbia University)已迫不及待表示“振奋”,该中心称,“此举将令美国贫困儿童减少45%,令全美儿童贫困率降至7%以下”。
果真如此么?
 
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虽然带有明显党争意味,但共和党政治家(如参议员卢比奥MarcoRubio和迈克.李Mike Lee)等对“拜登儿童津贴”只管“派糖”,不将之与是否积极寻找工作相联系,仍然表示了担忧。
保守派智库“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高级研究员雷克托(Robert Rector)则担心,“儿童津贴”实际上派发到儿童父母手里,且完全不管用途,“这等有告诉这些孩子的家长,你们可以继续不努力,反正总有人会帮助你们”,而这些钱是否真的会花在孩子身上,只有天知道。
更多人指出,“儿童津贴”当初是打着“减税抵扣”的名义塞入“1.9万亿”的“篮子”,最终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派糖”——且民主党内的“进步派”还毫不掩饰自己接下来的“豪情壮志”:让这项为期仅一年的“大派糖”变为永久性政策。
不少人对此提出质疑:如果期限严格限定为一年,所谓“大幅减少儿童贫困率”便成了一个如假包换的数字游戏;倘真让民主党“进步派”的“永久化”计谋得逞,从此背上巨额财政负担、让美国会员本高筑的债台再高上三尺且不去说,一旦出现所谓“福利依赖症群体”,会否动摇美国迄今维持社会和竞争活力的法宝——奖勤罚懒、鼓励个人奋斗的“美国梦精神”?
美国国家科学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估计,儿童贫困每年给美国造成的损失在8000亿美元至1.1万亿美元之间,包括长期贫困、健康问题、无家可归问题、忽视儿童权益问题,也会令美国吸毒、盗窃、刑事犯罪率居高不下。因此,让美国儿童免于饥饿,的确是个不容回避的大问题。
问题是——怎么办?正如一位在《布法罗新闻报》网站留言的美国网友所言,免费校餐也好,“儿童津贴”的支票也罢,可缓一时之急,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美国社会儿童贫困率居高不下的问题。
中国古话常说“救急不救穷”,而今天的美国儿童贫困问题,恐怕是既要救急,也要救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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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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