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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各路道长们围绕《道士下山》所展开的种种姿态不过是半开玩笑半认真,抑或这原本就是一次不算太高明、也不算太不高明的商业炒作;或许不少借“花木兰碰瓷”所作的阐发、铺陈、联想、演绎,都不过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即兴段子,但此前没几个人知道、如今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中国木兰文化研究中心”就“恶搞巾帼英雄花木兰、严重伤害国人感情”的一番折腾,恐怕就不能当成玩笑,一笑了之了。

事实上也真的没人敢当这是玩笑——被指责为“恶搞”、“严重伤害”的直接当事人贾玲,不就被吓得赶紧道歉了么?尽管从道歉文本看,她对自己的“罪行”恐怕实在也没啥“深刻认识”。

说“不能当做玩笑”,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花木兰碰瓷”另一方当事人、“原告”“中国木兰文化研究中心”虽然此前名不见经传,却是个有地盘(河南省商丘市虞城县)、有上级和编制(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批准挂牌的专门机构),成立8年有余的“正规单位”,所发公开信看似“要价不高”,却挥舞着“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的尚方宝剑,作替天行道、铲除“严重伤害国人感情”者的“皇家规定动作”状,大有“奉旨碰瓷”,志在必得的豪迈之情。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历史虚无主义当然是应该反、必须反的,问题在于,什么是历史,什么又是历史虚无主义?

“木兰文化研究中心”的大本营虞城县虽然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贴上“木兰之乡”的认证标签,可这个木兰究竟是何许人也?“木兰”首见于记载系宋代郭茂倩《横吹曲辞.梁鼓角横吹曲》二首,其中一首为南北朝乐府,另一首为中唐诗人韦元甫的古风,两首诗故事相近,但“木兰”到底是汉族、鲜卑族或别的什么民族,她究竟是隶属于哪个朝代和国家,这两个“原始出处”且语焉不详甚至自相矛盾,直到晚出的元明话本、杂剧、传奇、小说中这位“木兰”才姓了“花”,却又凭空多出东突厥这个新“领导”来,其活跃的年代也上至十六国下至隋末唐初,跨度达一两个世纪……很显然,这样一个“历史英雄人物”本就“很不历史”或者说“很虚无”,将这样一个正史毫无痕迹、民间传说也莫衷一是的“历史虚无人物”当作抨击“历史虚无主义”的利器,岂不是“举着红旗反红旗”么?

或许在“木兰文化研究中心”及其脚下的“木兰之乡”初衷,不过愤于自己“衣食父母”和为“经济唱戏”煞费苦心和本钱所搭的“文化台”被拆,打算架个“大题目”为自己的“小心思”张目,但这种借“尚方宝剑”和“大题目”排斥异己的思路和逻辑,却是非常有害和可怕的,其危害性远超过“木兰碰瓷”本身。

中国历史悠久,传说众多,文字更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一旦“木兰碰瓷”的一套逻辑被阐发、引申到更多领域,并辅以“反历史虚无主义”的“尚方宝剑”及“国人感情”的大帽子,则许多可贵的独立思想、自由言论,美好的创作和别致的创意,都可能因为触及某些人的“小我”,或暗拂某些人的逆鳞,而横遭钳制、打压,倘任由这种逻辑大行其道,并蔓延到更严肃、更具影响的领域,“文狱之祸”或言之过甚,万马齐喑却并非不可能。

所以还是照近日大多数受调查网友的意见,让“木兰碰瓷”止于相声后的哈哈一笑吧,贾玲没必要道歉,“木兰文化研究中心”也没权利作“奉旨讨伐”状:且不说如此一个机构是否有资格代言“国人”(反正至少我没授权给他们),就算退一万步讲,花木兰是真有其人且真是巾帼英雄,套用京剧《四进士》中一句话,“我与你们是什么亲”?给花木兰维权轮得着你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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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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