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0
听报道
尽管在应对新冠(COVID-19)疫情方面,美国前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采取了许多反科学和不负责任的措施,但他领导下的美国并不愿“拔一毛以利天下”,而是颁布一系列政策限制美国生产的疫苗出口,甚至不惜罔顾已签订的商业合同,让各疫苗厂商暂停和推迟向境外客户交货。
拜登(Joe Biden)政府上台后在许多领域刻意对前任政策反其道而行之,但在疫苗方面则变化不大:美国加快了本国疫苗接种进度(这一点的确和特朗普时代的消极形成很大反差),但这是以继续限制疫苗出境、继续无视国外疫苗订单为前提和代价的。
随着本国疫情因疫苗接种率不断提升有所缓解,加上美国坐拥辉瑞(Pfizer/BioNTech)、强生(Johnson&Johnson)和摩德纳(Moderna)三种疫苗的供应主动权,在疫苗接种方面已腾出手来,有余裕考虑这方面的“国际形象”和外交问题。
因为在疫苗问题上损人利己、以邻为壑,美国得罪了不少盟友:拜登上台后一心拉拢欧洲,试图重塑“跨大西洋联盟”,但美国在疫苗方面的吝啬,令刚在牛津-阿斯利康(AstraZeneca-Oxford)疫苗上被英国摆了一道、疫苗接种“青黄不接”的欧洲进退维谷,许多人发出“美国落井下石”的嗟怨;邻国加拿大去年早早订购了相当于自身需要几倍的疫苗,其中许多都是在美国生产的辉瑞和摩德纳疫苗,结果因美国订单“跳票”,至今接种进程缓慢,导致国内“第三次疫情爆发”。
不仅如此,拜登虽然让美国重返世卫组织(WHO),却并不热衷参与联合国暨世卫组织(WHO)旨在平等分配疫苗的COVAX计划,对嗷嗷待哺的发展中国家(有的国家至今疫苗接种率还是零)之“疫苗荒”熟视无睹。面对中国、俄罗斯甚至英国、印度等国积极参与COVAX计划,并赢得国际间、尤其第三世界许多赞赏和声誉,美国政府颇有些“羡慕嫉妒恨”,因此不断在各种场合抨击这些国家、尤其中国和俄罗斯“搞疫苗外交”、“借疫苗沽名钓誉”——然而第三世界急需疫苗,身为世界第一经济体、疫苗研发生产能力最强的美国“只动口不动手”,终究是无济于事的。
正因如此,美国嘴上骂别人“搞疫苗外交”,自己却也迫不及待地“仓廪实而知礼节”,在确信本国已不缺疫苗的前提下,开始搭班子搞起了自己的“疫苗外交”。
当地时间4月5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宣布,设立领导美国全球新冠(COVID-19)疫苗外交活动协调员一职,并由前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署长、曾长期在非洲工作,富有人道救援和疫情应对经验的盖尔.史密斯(Gayle Smith)出任。
照布林肯的说法,设立这一职位的目的,是“履行美国国际义务、责任”,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为其它国家提供帮助,“与国际合作伙伴分享疫苗”,“不能让疫苗和疫情加剧种族和性别的不平等”。这当然只是“场面话”:和其它许多国家不同,美国的国务院只负责外交事务,实际上是个权限稍大的外交部,史密斯的新设职位既然编制在国务院系统,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交机构”——一个负责“疫苗外交”的机构。
美国“疫苗外交”的真正目的,是通过在这方面更积极、更“慷慨”的举措,挽回此前因“疫苗锁国政策”而造成的公关危机,改善与盟国、邻国间关系,修复美国因此而在第三世界损失的“人气”,并与因积极向国际社会、向COVAX计划提供疫苗援助,并因此得到“外交加分”的国家(尤其中国和俄罗斯)在这方面“抢一下镜头”。
正因如此,近日来美国在疫苗问题上一反常态,竭力作出一副“慷慨大方”的姿态。在宣布对史密斯任命前数日,美国政府高调宣布了分别向邻国墨西哥、加拿大“交付”250万剂和150万剂疫苗,“以缓解邻国燃眉之急”的消息;几乎于此同时,美国政府承诺向COVAX计划年内捐资20亿美元,后又宣布2023年拟再追加10亿美元。这些姿态、语言和动作,都是此前美国绝少去说去做的,很显然,美国的“疫苗外交”此时已经开始,专门机构的设置和专责人员的设置,不过是水到渠成的又一个环节罢了。
即便在宣布人事任命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务卿布林肯仍不改“疫苗外交”本色,大谈“美国不会为谋求政治利益拿疫苗做交易”,影射中、俄等此前在国际间输出疫苗积极国家之颜色溢于言表。正如一些分析家所指出的,布林肯这番话不免言不由衷:此前“不做交易”是自私自利情结驱动下的敝帚自珍;如今“手头宽裕”,就何止是“为谋求政治利益拿疫苗做交易”,甚至不妨说,这已经是在为自己的“疫苗外交”亲自下场吆喝了。
问题是,尽管自己疫苗已够用有余,尽管下决心要通过“疫苗外交”斗一斗想象中的“外国竞争对手”,但美国政府的“自私自利情结”从骨子里并未真正消散:据加拿大、墨西哥等方面透露,所谓“提供”的几百万剂美国疫苗,其实是“借”的,有借自然还得有还;COVAX计划目前最急需的是疫苗,而不是钱(因为国际间纷纷响应,暂时经费并不缺乏),美国向该计划捐钱固然比此前不闻不问算是个进步,却终究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正因如此,一些分析家认为,这种“有保留的慷慨”,并不足以扭转美国在“疫苗外交”领域的被动局面——聊胜于无,但也仅此而已。
不仅如此,美国目前掌握主动权的三种疫苗中,辉瑞和摩德纳都是mRNA原理,需要在低温下贮存、运输,且有效期很短,用于给欧洲、加拿大等工业化国家“补窟窿”问题不大,但用来在第三世界国家搞“疫苗外交”显然吃力不讨好(摩德纳疫苗还有严重的产能瓶颈);新上市的强生疫苗刚获得国际临时认证不久,鉴于牛津-阿斯利康疫苗在全球范围内闹出的“血栓危机”,赢得国际间信任尚需时日。美国“疫苗外交”就算咬牙再大方十倍,也不免存在“无米下锅”问题。
当然,拜登和布林肯似乎早已未雨绸缪:3月所谓“四方”(QUAD)曾达成一个共识,由印度生产疫苗,用于“疫苗外交”所需,印度虽然很难说是个工业化国家,却拥有丰富的生产仿制药能力、经验,如果肯出力为美国“疫苗外交”服务,就能弥补后者的短板。
问题是自“四方”外长会议以来,印度已成为全球疫情反弹最严重、病毒变异最猖獗的国家,自顾不暇的他们一度被迫停止疫苗出口,内忧外患交织下,印度政府恐不敢冒支持率继续下滑风险,为美国“疫苗外交”火中取栗。且印度是个自视甚高的国家,在本国疫情尚不显得十分严重之际,也是热衷“疫苗外交”的国家之一,难免会产生“我自己也要搞‘疫苗外交’,凭什么给美国当枪使”的想法。
即便印度肯帮忙,也同样存在“找不到合适疫苗”问题:用印度自主品牌则很可能变成“印度疫苗外交”,无法让美国获得外交红利;仿制强生或牛津-阿斯利康都存在国际公信力问题;辉瑞和摩德纳的美国制药商未必肯冒险向在仿制药方面“前科累累”的印度输出产能,即便肯,mRNA太过“娇贵”的问题也同样难以解决。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新冠疫情是全人类的危机,各国应该相濡以沫,携手面对,正如美国自己也承认的,即便一国实现群体免疫,如果不能在全球范围普遍接种疫苗,早日恢复国际间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的美好愿望,将迟迟难以实现,这对任何国家都不利。正因如此,不管美国此次举措动机如何,只要切实对全球防疫有利,人们还是会欢迎的。
然而,所谓“疫苗外交”,只是真诚帮助他人、别国后,所自然获得的反应和结果,如果带着功利心、尤其带着“不让竞争者得利”的狭隘心态去搞“疫苗外交”,就会本末倒置,其结果也可想而知。
话题:
0
推荐
财新博客版权声明:财新博客所发布文章及图片之版权属博主本人及/或相关权利人所有,未经博主及/或相关权利人单独授权,任何网站、平面媒体不得予以转载。财新网对相关媒体的网站信息内容转载授权并不包括财新博客的文章及图片。博客文章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财新网的立场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