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医院惨案：能成为“误击”么

10月2日晚至3日凌晨，美军在空袭阿富汗北部城市昆都士的塔利班武装时击中“无国界医生”（MSF）所工作的当地医院，导致至少12名工作人员和7名患者（其中3名儿童）死亡，至少37人受伤。

上世纪70年代初因尼日利亚“比夫拉内战”的残酷而催生的MSF自成立以来始终致力于在贫困国家和战火纷飞地区提供医疗服务，在拯救伤患和消灭地方性流行病等方面享有良好口碑，且向以世俗、中立和不分种族、宗教信仰、政治立场一体救助为宗旨，因此即便在各种矛盾错综复杂、冲突连绵不绝的许多热点地区，也照样活跃着MSF团队，不论非洲“埃弗拉”疫情应对，或叙利亚内战中医疗服务，都可看到他们的身影，正因如此，此次昆都士惨案消息传出，立即引发广泛关注和极大愤慨——尤其正值美国政府大义凛然指责俄罗斯在叙利亚针对ISIS空袭“可能误伤平民”之际，就更具讽刺意味。正如联合国人权高级专员扎伊德.拉阿德.侯赛因（Zeid Ra'ad al-Hussein）所言，“即便以正义的名义开战，这种行为也只能被称作罪恶”。

尽管在消息传出后美国官方、军方最初保持缄默，但仍有许多信息不胫而走，并有人力图将之解读为“误击”。他们指出，9月28日塔利班武装占领了昆都士这座阿富汗北部最大、全国第5大城市，并一度控制了市政府办公楼，这还是美国为首盟军攻入阿富汗并收复喀布尔以来首次，并令即将完全全面撤军的美国和阿富汗喀布尔当局十分震惊和恐慌，他们随即派遣特种部队反攻，并出动飞机、直升机空袭，尽管市府办公楼于10月1日被收复，但市区的战斗却持续多日，MSF所在医院正是在这种混乱局面下被击中的。

然而这种解读显然无法令自诞生起就嗅惯了硝烟的MSF人士，MSF主席尼古莱（Meinie Nicolai），以及MSF运营总监、曾长期在叙利亚战场工作的詹森（Bart Janssens）均指出，针对医院的空袭持续45分钟以上，且空袭飞机往返多次反复攻击，而法新社则援引目击者证词称，空袭使用的是以慢速、低空和精确袭击著称的、由螺旋桨运输机改装的AC-130“炮艇机”，是较难发生“误击”的机型。或许也正因不易解释，美国五角大楼最初才含糊使用了“空袭可能在昆都士造成‘连带损害’”的措辞，北美东部时间10月3日晚，在总统奥巴马表示“最深切哀悼”、国防部长卡特（Ashton Carter）宣称将“展开彻底调查”后，五角大楼公布的信息也仅披露和承认了轰炸后果本身，却仍未透露任何细节。

此次事件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不仅仅如MSF阿富汗北部项目主管拉贾拉南（Heman Nagarathnam）和MSF驻阿富汗发言人斯特格曼（Kate Stegeman）所言，令当地本已十分恶劣的医疗卫生状况雪上加霜，更会令美国政府在国际反恐事务及地缘政治领域的形象和公信力受到严重损害。

除此之外，鉴于目前正处于2016年美国大选预热阶段，以及民主、共和两党在阿富汗问题上的立场对立，昆都士事件极可能在美国国内政坛掀起波澜，但或许会有惊无险，因为借机“发话”者可能因不同解读（有人或许会归咎于撤军太早导致昆都士失陷，以至于不得不仓促发起空袭，也有人或许会归咎于撤军太迟，以至于不得不替喀布尔当局继续收拾烂摊子和背黑锅）而相互“对冲”。

但无论如何，空袭MSF并导致无辜国际医疗志愿者和平民丧生，是联合国明确谴责的“不可原谅的犯罪行为”，美国政府、军方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明确的责任交代。结果的出台恐怕不会太早（但也不会迟过奥巴马卸任），但答案几乎可以锁定为“误击”，至于怎么解释、能否取信于人，那只能是后话，“反正我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