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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电影里的中年危机何以变得如此简单?

 

有人戏言,今年国庆长假前后的院线几乎被“中年危机电影”包了,《港囧》、《夏洛特烦恼》等新锐影片尽管争议不断,却仍挡不住各地蜂拥而至、边吐槽边看的电影消费者(这是一位资深影评家朋友坚决主张使用的界定词,以便与通常并不赶时髦追新片、大片的“影迷”区分开来)将票房炒到火热。

这些“中年危机电影”有喜的、悲的、半喜半悲或且喜且悲的,但万变不离其宗,最终都是以“原配的胜利”而告终,俨然一副“变种大团圆”的定式。

然而中年人的情感、生活和世界原本就是最丰富、最复杂和最多变数的,这三者间的纠结,则更应排列组合出无穷的变化,不约而同般万变不离其宗的“原配胜利法”,是不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您当然可以说“这是唯美、复古、抒情”,但唯美的、复古的和抒情的中年危机电影经典也同样可以是复杂、细腻和欲言又止的,至今还不断被影迷们“回锅”的《廊桥遗梦》虽被一些人斥为“伪善”,但两位中年主人公“4天撒野、半生纠结”的主旋律却回荡婉转,令人回味无穷,如果换作“长假式”,会否处理为“4天代言旅游、而后迷途知返”?

您当然可以说“这是浪漫、煽情”,但浪漫、煽情同样也可以是复杂的、细腻的,比如《西雅图夜未眠》里,丧偶的男主角和他急欲替父寻偶的儿子,邂逅的红颜知己、红颜知己即将结婚却知难而退的男友,以及最后“三人同行、二人携手”的戏剧性结局,都让人能从老套中品味出一些新意来,如果换作“长假式”,帝国大厦楼顶将上演怎样的一幕?

而且中年危机的内涵又何止于此?在经典作品中,我们能找到破镜的幻灭和新生活的遥遥招手(《杯酒人生》),能找到将自己分裂为“家中的我”和“虚拟世界的我”的苦闷“问题中年”(《多重讽刺》),能找到充斥着种种复杂关系并最终以男主角自我毁灭却为领悟到“世界上还有如此多美好”而高兴为结局的“不知道该归类于哪种影片”的电影(《美国丽人》),甚至,中年危机也可以被演绎为在简单而重复中不断销磨的家庭“保险丝”,不可逆、无可奈何,却又如此合情合理(《蓝色情人节》),不论这种家庭和社会的关系是复杂(如《美国丽人》或《破碎之花》)还是简单(如《蓝色情人节》),都可以在100多分钟的电影中浓缩得错落有致。当然,许多中年危机经典影片都免不了谈回忆、谈旧梦重温、谈初恋情人、谈婚外情和家庭,但每个故事的起伏便如每个中年人的家庭般看似“板板六十四”,实则高低各不同——就拿“寻找旧情”这个最老套的“中年危机”桥段来说,《破碎之花》、《杯酒人生》和《西雅图夜未央》的演绎却几乎找不到什么重合点,即便明知是“编的”,也可以一遍遍反复去回味,而我们的“长假式大团圆”呢?

当然我们可以为“长假式大团圆”的炮制者们找到种种理由:中国电影消费者的“大团圆情结”;影片的即兴创作模式(许多经典中年危机电影是文学作品或舞台剧改编的,有些已有几十年积淀);国内某些特殊的行业限制(如传说中的“小三不得上位”、“建国后不得成精”等),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仍是制片人的懈怠、自我催眠和自我麻醉,以及对普通人及其生活、思想的隔膜及冷漠——既然在种种条件更艰难的1979/1982年,我们的电影人都可以拍出《苦恼人的笑》、《人到中年》这样至今令人感动的中年危机影片,那么今天难道不该问一句,如今我们电影里的中年危机,怎么变得如此简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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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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