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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伊.特科特:病人还是凶手

 

导语:他曾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如今这两个孩子都已惨死在刀下,而举起那把屠刀的正是他本人。他叫盖伊.特科特(Guy Turcotte),如今正在魁北克省圣杰罗姆法院接受庭审,检方指控他两项一级谋杀罪名。10月28日,他的证人、精神病学家和法医多米尼克.布尔热(Dominique Bourget)力图证明他是个无自主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不应为悲剧负责,让这件旧案和这名“杀子者”再度成为新闻焦点。

特科特到底是何许人也,他究竟是病人还是杀人凶手?

 

从美满家庭到一对怨偶

 

盖伊.特科特出生于1972年4月21日,是说法语的魁北克人,原本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圣杰罗姆主宫医院(Hotel-Dieu de Saint-Jerome)心脏科医生。

他也曾有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妻子伊莎贝尔.加斯东(Isabelle Gaston)也是一名心脏科医生,两人在1999年于魁北克城结识,很快坠入情网,翌年又双双来到圣杰罗姆发展。

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很快出现一些问题,并发生了家暴,为此特科特不得不暂时离家,寄情于工作。但两人很快就和解了,2004年有了儿子奥利维耶(Olivier),两年后又有了女儿安妮-索菲(Anne-Sophie)。

他的朋友、亲戚和邻居都说,他是个热情慈爱的父亲,对儿女十分耐心,不但如此,对侄子、侄女和其他孩子也非常友善,有空就会和孩子们一起游戏。他和加斯东的关系似乎也不再有什么问题,甚至很放心地支持妻子去美国发展。

魁北克的冬季十分寒冷,许多家庭都习惯选择此时全家去南方温暖的墨西哥度假,2009年1月,特科特一家也计划这样做,一切都显得这样温馨,但就在行前,一个不速之客的到访改变了一切。

这个不速之客叫帕特里西娅.吉鲁(Patricia Giroux),是私人体能教练马丁.霍特(Martin Huot)的女朋友,霍特和特科特也认识,算是他们家的老朋友,不过吉鲁的一番话让特科特惊得说不出话来:加斯东与霍特早已通奸,而且有两人往来电邮为证。

墨西哥之行已无法取消,可想而知这一家人是在怎样的气氛中度过了尴尬的旅程。回家两天后两人便协议分居:特科特离家另住,两个孩子的监护权两人分享。

但此后的情况却并未向“好来好散”的北美传统发展,而是越来越糟:特科特从以前邻居处得知,自己走后霍特经常住到自己家里,并且和自己的两个孩子相处融洽,这让他感到十分恼火。这年2月10日,他回家去取儿子的毛衣,结果在厨房中发现霍特,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特科特咆哮着“你偷了我老婆,你本来可是我的朋友”对霍特饱以老拳,然后夺门而出。

特科特的做法激怒了加斯东,2月20日当特科特再次回家时加斯东让他“滚蛋”,并扬言“只要我乐意我可以在魁北克想搬到哪就搬到哪,可以把孩子改名,可以拿到抚养权,也可以让你再也找不到他们”。这番话让特科特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女,他频繁和加斯东打电话、互通邮件交涉,结果却事与愿违,后者告诉他会把房子换锁,而且找了律师,这让他感到绝望,甚至在互联网上搜索自杀的方法。

 

血腥的一幕

 

2009年2月21日上午,一位老太太打“911”报警,说自己很担心自己的儿子,因为后者打电话告诉她,想结束生命。警察循老太太提供的地址破门而入,却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两个年幼的孩子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一张床上则躺着一名人事不省的成年男子,浑身酒气和血腥,床上到处是血和呕吐物。

这名成年男子正是特科特,两名已经死亡的孩子,则是时年5岁的奥利维耶,和时年3岁的安妮-索菲,他曾视若珍宝的一对儿女,打电话报警的老太太,则是特科特的母亲。

警察惊讶地发现,奥利维耶被刺中27刀之多,安妮-索菲也被刺中了19刀。清醒过来的特科特承认是他动的手,他表示自己当时持刀冲入奥利维耶卧室,先刺了儿子第一刀,儿子惊醒后一面逃跑一面狂呼“不、不”,结果反倒刺激他疯狂地连续刺杀。这残忍的一幕很快又在他和女儿间重演。杀死一双儿女后他喝下大量车窗玻璃清洗液试图自杀,却并未成功。

至于特科特身上的刀伤和血迹,他本人的解释是“试图自杀,但没有找准心脏部位”。

 

病人或凶手?

 

特科特很快被逮捕,并被控以两项一级谋杀,2011年4月12日,庭审在魁北克省特尔伯恩区高级法院刑事分庭开始。

特科特提供的证词琐碎、混乱且相互矛盾,但他承认,2月10-20日和加斯东、霍特间的冲突让他觉得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并感到羞耻,产生发作的冲动,他的律师皮埃尔.布巴尔(Pierre Poupart)则为他做了“有精神障碍、不应为自己行为承担刑事责任”的无罪辩护。经过4月12日和7月5日两轮听证会,法官马克.大卫(Marc David)和陪审团认定,特科特患有适应性障碍精神病,并因此导致焦虑和抑郁症发作,因此不应承担刑事责任,判决他应该进入皮内尔精神病学研究所(Pinel Psychiatric Institute)接受治疗。

对此特科特一方和加斯东一方均表示不满。

特科特及其辩护律师认为,特科特的病情“不会对社会和他人再构成危险”,因此不应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而应回家由家人照顾;而加斯东和检方则对法官的裁决深表不满,认为其对特科特的病情判断有误,且适用法律不当。

于是控辩双方均提出了上诉,结果则耐人寻味:控方经过数年努力,终于争取到上诉法院开庭重审的机会;但辩方也并非一无所获,2015年3月,在精神病院关了46个月的特科特被放了出来,虽然旋即应控方要求被收押等候庭审,但9月12日他被裁定以10万元保释金交保释放。

2015年9月28日,控辩双方均焦急等待的新庭审终于在圣杰罗姆开庭,这一次特科特一方显然有备而来,推出了在他们看来举足轻重的证人——文章开头提到的法医及精神病学专家布尔热。

布尔热称,特科特的行为是“在深度精神错乱状态下”进行的,是“典型重症焦虑症及重症抑郁症所引发的强迫特质”,以其精神病症状,是“无法形成杀人故意”的,而他当时因一心求死,处于“意识空白状态”,因此不仅行为不受本人头脑控制,而且记忆和叙述也是错乱的,表现的是自己病态想象的内容,而“不一定是真实发生的事”。

早在7月庭审开始前,布尔热就曾提交报告,称当晚特科特并无杀害孩子故意,而“只是刹那间病态意识让他突然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儿女永远不离开自己”,这应该被视作“自杀的扩展”而非“谋杀”,“尽管是错误和荒谬的,但一个好的家长是不会愿意放弃自己儿女的”。

其实早在2011年的第一轮庭审中,布尔热就曾出庭为特科特作证,此次再度作无罪辩护,引发控方的不满。

控方代表、刑事检控专员热内.韦雷(Rene Verret)就当庭指出,事发当天特科特照常上下班且毫无异状,打电话取消了两个约会,还致电自己母亲说自己要自杀,“如果大脑丧失自控能力这一切又作何解释”,对此布尔热称“即便丧失自控能力的大脑有时在某些方面也还是会起一些作用”,对此韦雷质疑布尔热“是否过于听信委托人的一面之词”。

加斯东及其家人则对特科特是否真的丧失自控能力表示怀疑,他们多次指出,特科特的陈述不尽不实且互相矛盾,别的不说,即便处于酒后状态,一个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和口碑良好的临床心脏病医生,怎么可能在挥刀自杀时“找不到自己心脏”?

 

只能慢慢等下去

 

特科特的名字曾多次成为加拿大的热点:事发后、第一次庭审、无罪裁决,以及2014年5月的戛纳电影节。

在这次电影节上,一部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的17分钟短片被放映,并引发广泛关注。这部短片名叫“财富的意志”(Will of Fortune),导演是克洛伊.贝朗德(Chloe Bellande),这部浓缩但极具震撼力的短片自承取材于特科特杀子案——当然,也参考了另一个类似的案例。

鉴于加拿大司法程序众所周知的慢节奏,此刻关注这桩案件和特科特最终归宿的人们恐怕只能慢慢等下去,在这不知何时才会告终的等待中,特科特的名字会一次次被遗忘、又一次次重新被想起,他究竟是病人、凶手还是两样都是?他据说已丧失自控力的大脑,是否还会偶尔“起一些作用”,让自己回忆起昔日和一双儿女嬉戏玩耍的温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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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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