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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月2日,沙特不顾国际社会反对,执意以“反恐”为由处决了包括著名什叶派领袖巴吉尔.尼姆尔在内的47名死囚。此举激怒了什叶派掌权的伊朗,2日晚至3日晨,伊朗示威者冲击并焚烧了德黑兰、马什哈德等地的沙特使领馆,随后沙特和伊朗双双宣布和对方断交,一时间分属逊尼派和什叶派、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两个海湾大国间剑拔弩张,许多人担心,这对“老冤家”会真的兵戎相见,更有军迷开始“脑补”这两家“刀对刀、枪对枪”,究竟会打成怎样的一番光景。

伊朗是有数千年文明史的古国,但沙特却是个非常年轻的国家,若从伊本.沙特正式称“沙特国王”算起,满打满算不过84年历史,两国隔波斯湾相望,陆地并不接壤,要想开仗,只能从海、空战打起。

迄今为止,这两个冤家对头虽然经常互相吹胡子瞪眼,但真正军人对军人的“热战”却只发生过一次。

说来这话可就长了。

那还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事。1980年,萨达姆.侯赛因统治下的伊拉克利用伊朗刚刚发生伊斯兰革命、军队因遭清洗战斗力下滑之际,发动了旨在夺取两伊争议领土、后来持续8年之久的两伊战争。伊拉克是主动进攻一方,伊朗军队又被“霍梅尼革命”弄得大伤元气,因此最初前者占了很多便宜。但伊朗毕竟是大国,渐渐稳住阵脚、缓过元气,到了1984年初,双方在边境线一带打成拉锯。

见势头不好,伊拉克率先祭起了“茅招”——空袭波斯湾里为对方运油的各中立国油轮,伊朗见样学样,也照方抓药,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两伊袭船战”。

由于“导弹不长眼”,两国空军素质又都不怎么样,袭船战打得乌龙满天飞,沙特籍油船居然被双方的导弹都打中过。不过当时沙特是支持同属阿拉伯人和逊尼派的萨达姆、惟恐“非我族类”的霍梅尼伊朗趁乱跑过来“输出革命”的,因此对伊拉克的“误伤”只作看不见,却对伊朗的“蓄意炸船”反应激烈,表示要给“入侵者”一点颜色瞧瞧。

巴列维国王时代的伊朗空军是波斯湾上空的一支劲旅,拥有F-4“鬼怪”式D/E型战斗机190架,F-5E/F“自由战士”式战斗机166架,甚至还有世界上第一种第三代战斗机——F-14“雄猫”式战斗机77架,并搭配当时世界上射程最远的AIM-54“不死鸟”远程空-空导弹(订购714枚,实际交付284枚),是当时中东天空的头号“杀手”。更重要的是,由于美国和巴列维的特殊关系,F-4和F-14不是冷战时代常见的“猴版”,而是和美国空军自用版几乎一模一样的“原装正版”。只可惜改朝换代、美国反目为仇,加上随后的“霍梅尼清洗”,让这支昔日劲旅大伤元气,当时美国情报部门的分析称,1984年初F-4和F-5分别只有40%和60%的出动率,而高精尖的F-14因为过于复杂且配件奇缺,出动率已降至10%上下。

“油霸”沙特在巴列维下台后被美国里根政府选作海湾新的“基点”,为对抗伊朗,美国和沙特分别在1982年和1983年从美国引进了5架当时在海湾绝无仅有的E-3C“望楼”预警机和62架F-15“鹰”战斗机(46架C型和16架D型),这就是著名的“和平太阳”计划(Peace Sun)。值得一提的是,和伊朗的“雄猫”不同,由于以色列的阻挠,沙特版“鹰”是削弱了雷达和电子战功能的“猴版”。

如果说,被“霍梅尼革命”修理得死去活来的伊朗空军飞行员素质不能恭维,那么养尊处优且缺乏实战经验的沙特空军飞行员就更“业余”。

然而沙特也有自己的“战斗力倍增器”——美国:为了稳住沙特这个“油霸”,美国人不仅慷慨提供100%的后勤支持,还特意让驻海湾的美国空军第六加油机中队KC-10和KC-135空中加油机提供支援,这样一来,沙特空军的“鹰”就可以在波斯湾上空巡逻,为本国及盟国油轮护航了。

1984年6月5日,一架伊朗空军美制P-3F反潜机出现在和卡塔尔遥遥相对的伊朗拉旺岛附近。这种飞机当时常被伊朗人用于海上搜索,具体说就是找到适宜攻击的油轮目标,然后通知地面塔台,塔台随后将引导伊朗空军中最适合对地攻击的F-4“鬼怪”起飞袭船。

然而这架P-3F刚起飞就被一架E-3C牢牢盯住——不是沙特的,而是属于美国中央司令部的预警机。“望楼”不动声色地在空中静候,等候“大鱼”上钩。

没过多久“大鱼”果然来了,是两家属于TFB6布什尔空军基地第61战斗机中队的“鬼怪”,“望楼”胸有成竹,立即引导距离战场最近的两架沙特空军“鹰”战斗机,对伊朗战斗机进行了拦截。

沙特和伊朗迄今唯一一场“热战”就这样展开了:6月6日美国《纽约时报》上,记者哈洛伦撰写了一篇绘声绘色的文章,文章称“由沙特飞行员所驾驶的美国造F-15,在美国空中加油机和‘侦察机’(指预警机)配合下,击落了两架伊朗空军过时的‘鬼怪’战斗机”,在这位美国记者笔下,空战发生在沙特阿拉比亚赫岛上空,“因此是在沙特领空”,沙特驻美国大使苏尔坦亲王称,沙特是“自卫”、“保护自己主权不受侵犯”,而当时正在英国访问的美国总统里根则一方面表示沙特“行为正当”,一方面称“担心危机扩大”。

哈洛伦报道中称,当时“鬼怪”正打算袭击两艘油轮,结果被火速赶到的“鹰”击落,“最初以为击落一架,但比对战斗机胶卷认定两架都被击落”。报道还称事发后30分钟,伊朗起飞11架“鬼怪”意图报复,而沙特则同样在“望楼”引导下起飞11架“鹰”对应,迫使“鬼怪”望风而逃。

时过境迁,这场短暂空战的细节被更多披露,但迷雾非但未散开,反倒更浓了。

首先,空战到底发生在哪里?

伊朗坚持认为在公海上空,而沙特仍一口咬定是“抵抗入侵”,更多中立者如今认为,空战发生地点是否在沙特领空很难断定,但沙特方旨在为油轮护航,击落“袭船战”肇事者也不能说没有正当理由。

其次,到底击落了几架伊朗“鬼怪”?

如今已公认只击落一架(双座的E型),机上两名飞行员分别是哈马尤恩.哈克马蒂上尉和赛义德.锡卢斯.卡里米中尉,他们双双战死,另一架“鬼怪”只是受伤,但最终成功逃脱。

第三,到底是谁打下了伊朗“鬼怪”,美国人还是沙特人?

最早在海湾战争期间,有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国空军人事对黎巴嫩传媒称“那几乎都是美国人做的”、“沙特人只是F-15上的乘客”,后来伊朗方面宣称截获了F-15和预警机间对话记录,称“对话是在美国人之间进行的”,言下之意,涂着沙特空军机徽的“鹰”,其实是美国人驾驶的。

最初美国和沙特军方都矢口否认,但后来则松口承认,开火的F-15长机后座飞行员的确是美国教官,名叫比尔.提平。不过沙特方面仍然强调“前座飞行员是沙特人”,且“望楼”上也有沙特军官参与引导,在://www.aerospacetalk.ir网站的讨论中,沙特军迷坚持认为击落“鬼怪”的功劳应该归功于沙特人,因为提平是后座飞行员,而F-15D的后座飞行员是不能发射AIM-7“麻雀”中程空-空导弹击落敌机的。

但问题又来了:这名创造了沙特空军有史以来第一个空战纪录的本土“英雄好汉”姓甚名谁,官拜何职?

不知道,沙特或美国军方至今对此讳莫如深。

是资料不足么?

如前所述,沙特是年轻国家、年轻空军,并没有如云的王牌飞行员和汗牛充栋的空战战史,1984年击落的这架“鬼怪”是这支年轻空军的第一架战果(直到今天沙特空军的空战战果也只有区区3架),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伟大的英雄”会“做了好事不留名”。

更何况,前面提到、第一时间公布战报的驻美大使苏尔坦亲王非同小可,他不仅是时任沙特国防大臣的儿子,本人就是一名前战斗机飞行员,更是“和平太阳”计划中的关键人物,如此一位既“内圈”、又内行的人物负责战报发布,居然会连飞行员的姓名都忘记么?

31年前的这场沙特-伊朗间短暂而饱含神秘色彩的“热战”终究还是点到为止,沙特虽然支持伊拉克,却也并不想彻底和伊朗撕破脸,打一下的目的是希望伊朗知难而退、就此收敛对沙特油船的袭船战,而伊朗当时内外交困,主要精力放在和伊拉克缠斗及提防美国暗算上,也不想和沙特纠缠,更不愿损失摔一架少一架的宝贵战斗机,双方很快就心照不宣,各自约束,“冷和平”就此一直维持到今天。

如今“老冤家”间又撕破脸皮,甚至当年死活维持下来的外交关系也告断绝,“佳兵不祥”,希望隔海相望的两国,不至于时隔30多年,为彼此的“热战”再添新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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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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