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高的被起诉和加拿大政府的低调

1月28日晚，中国新华社宣布，调查“业已表明”，加拿大男子凯文.高（Kevin Garratt）从事了间谍活动，且“有证据表明”其接受加拿大情报机构委托窃取中国国家机密，次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也证实了这一消息，并称凯文.高已于近日由辽宁省丹东市人民检察院向丹东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凯文.高现年56岁，和妻子朱莉（Julia Dawn Garratt）自1984年起就赴华工作，长期在“南方”担任教职。据《温哥华太阳报》等介绍，80年代中期曾在中国帮助过两家孤儿院，90年代曾收养过一名当时两三岁的女孩“汉娜”，并带到加拿大接受髋关节治疗。2008年，他们结束教师工作，搬到鸭绿江边中朝边境城市丹东，开了一家以小儿子命名的咖啡馆Peter's Coffee House。

2014年8月4日，新华社称两人涉嫌窃取国家机密及中国军事和国防科研机密，已被辽宁省国家保密局依法调查。对此当时（2014年8月6日）路透社曾曾引用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五旬节派Pentecostal”新教牧师的话，称咖啡馆是该教派“救助朝鲜境内人士”的活动点之一，通过这里，该教派“成功感化了许多朝鲜公民”，高夫妇据称在温哥华所在的卑诗省进行了意在向朝鲜境内传送食物和援助品的募捐。这位牧师称，两夫妇“可能已多年从事这类活动”。

但对此高夫妇的儿子西缅曾坚决否认，他多次公开表示，父母是基督徒不假，但“这在中国是完全合法的”，咖啡馆“并不是某个基督教教会疯狂行为的大本营”，也“不是什么地下教会的活动站”，他们全家人都和这类行为无关。他还对“某些媒体”的“疯狂传言”表示不满。

当时执政的联邦保守党哈珀政府反应谨慎低调，仅由时任劳工部长康尼出面表示“加拿大政府将积极保护本国海外利益”、“尤其如果我们认为加拿大公民系被不公正关押”，此后则据信主要以台面下的交涉为主。今年2月3日，凯文.高被刑拘，但其妻子朱莉则在两天后被取保候审，条件是不得离境、不得接受采访。

此次凯文.高被起诉被普遍认为在预料中，但时机选择却令人大惑不解——北美东部时间1月26日晚，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隆重举办了加中建交45周年招待会，现任加拿大联邦总理杜鲁多和外长狄安均应邀高调出席，并与中国大使罗照辉谈笑风生，据称杜鲁多和罗大使还在特意布置的杜鲁多之父、同样曾任加拿大联邦总理的皮埃尔.杜鲁多（1973年访华并见到毛泽东主席时照片前驻足。一般而言，在加拿大政治生活中，中左的联邦自由党是对中国最为友善的大党，杜鲁多上台后尚未发表系统对华外交战略，但已多次表示“希望今年春天或稍晚访华”，并着重和中方讨论中国最希望达成的加中自由贸易协定问题，此次亲临中国使馆主办的活动，同样表现出对华暖意，中方何以在不久（考虑到时差相距不到两天）便甩出凯文.高上庭的“飞刀”，让杜鲁多难堪？

说“难堪”并不过分，因为杜鲁多的“当选蜜月期”因经济形势吃紧和难民问题发酵而濒临结束，本国公民被起诉，总理却和对方大使互动言欢，刚刚（去年年底）落败下台的反对党自不会放过这个攻讦的机会。联邦保守党保守党国会议员克莱门特（Tony Clement）就指责此事是中国政府“更广泛打击在华外国非政府组织工作者行动的组成部分”，并表示对此的“关切”——当然顺便也把“热脸贴冷屁股”的杜鲁多损了一通。

中国方面何以要如此选择？加拿大许多人认为是为了报复去年9月加拿大法官裁定将被控“窃取美国网络机密”的旅加中国公民苏斌引渡到美国，以及一周前指责中国黑客“攻击加拿大敏感网站”等事件，但也有一些专家，如UBC大学亚洲研究所的蒂伯尼安等认为，高可能当时“在错误的事件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因此成为“卡夫卡式官僚体制的受害者”，并怀疑此次中方“各部门间可能事先沟通不足”，因此造成了上述的安排不协调。

令人瞩目的是，事件发酵后加拿大联邦政府再次表现得十分低调，仅由外交部发言人拉塞尔通过电子邮件发表声明，称“了解”此事并会提供领事协助，并表示“加拿大已和中国政府在高层级上就此事进行了交涉”。对此一些加拿大分析家认为，这可能和新政府不希望此事影响加中关系有关，也可能有别的难言之隐，或者，阁员和幕僚们仍然认为“台面下”的交涉更加有效。

一些分析家，如前外交官、现阿尔伯塔大学中国研究所负责人侯秉东等认为，此事对加中关系“消极影响必然会有”，鉴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国际关系中更加自信，这将限制加拿大外交努力的效果，“毕竟连白宫的恳求有时也会碰钉子”。

不过也有人指出，这种影响恐怕也是有限的，加中沟通渠道相当丰富，且在凯文.高事件中联邦自由党和杜鲁多政府的低调做法不过是对前任联邦保守党和哈珀政府做法的萧规曹随——也正因为此，自下野后对联邦政府、执政党事事挑剔的保守党，也仅由当初连自家党领哈珀也照喷不误的“大嘴”克莱门特出场，而更高级别的人物、如临时党领安布罗斯则选择了“先看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