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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人称足球比赛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最文明的替代品”,但6月11日英格兰-俄罗斯两国足球流氓在马赛球场内外的互殴,及一系列后续事件,让许多津津乐道于足球比赛“战争替代品属性”者猛省——如果人们掉以轻心,足球这种“不流血战争”同样可能流血,“文明的替代品”也同样可以变得野蛮。

6月11日及稍后的马赛街头足球流氓群殴是由一部分英国足球流氓首先寻衅引发,但结局却似有些出人意料:“久负盛名”的英国足球流氓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普京开“群嘲”模式时称“200俄罗斯人对2000英格兰人”,而6月12日俄罗斯国家电视台主持人在电视节目里则称“22个俄联邦公民击溃了数以百计的英格兰球迷”,总之大约10:1的样子),但结局却是英国足球流氓一败涂地,据马赛警方称有35人受伤、其中4人重伤,1人一度垂危。对此有旁观者赞叹所谓“战斗民族的威力”,也有人暗讽俄足球流氓“训练有素”,暗示其可能和某些“纪律部队”有关。

正如俄罗斯政治分析家维科夫斯基(Alexandre Verkhovsky)等人所指出的,在巴黎欧洲杯赛场内外“大显雄威”的俄罗斯足球流氓的确“训练有素”,但未必真与“纪律部队”有关,而是西欧和欧洲以外的人并不熟悉、俄罗斯球迷却绝不陌生的一类人——专业足球流氓。

一些知情者指出,以俄超为平台,在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有许多足球流氓组织,说他们是“足球流氓”严格来讲是不确切的,因为一如许多俄罗斯球迷所言,真正的俄球迷和俄球员是非常本分安静的,但上述足球流氓组织的成员其实对足球赛本身兴趣不大,而热衷于在看台上展示其“战斗力”并和假想敌大打出手。这些组织(如声称支持中央陆军俱乐部的Iaroslavka)成员的共同特点是酗酒、教育程度低下,身上纹着爱国口号和东正教十字架,大多数有极端大斯拉夫主义和白人至上的过激言行,经常高呼种族歧视和民粹口号,一些更过激者同时参加了白人种族主义组织。不少曾现场观看过俄超比赛的人反映,这些专业足球流氓在俄超联赛中有许多令人发指的“表演”,如在看台上挥舞带纳粹标志的旗帜,向黑人外援投掷香蕉片、学猴子叫等等。更有旅俄华人进而指出,一些针对包括华商在内旅俄外侨的骚乱和过激行为中,也不难看见这些“球迷”的身影。

很显然,这已不仅仅是足球问题甚至社会问题,而已上升为某种程度上的政治问题:一些对社会、现实不满,或有所图谋的组织、个人借助足球赛场这一容易“聚人气”的平台,借助极端言行吸附支持者,并借此“扬名立万”,谋求远超过足球范畴的利益。

由于这些专业足球流氓组织经常把“爱国口号”挂在嘴边,一些政治家、决策者惟恐对其打压会“影响爱国主义情绪”而投鼠忌器,更有人认为这些组织“有凝聚力”、“能团结年轻人”、“战斗力强”,觉得可以“引导利用”为“正能量”,导致一些有识之士刚刚喊出“整顿足球流氓”的口号,便被指责为“背叛斯拉夫利益”、“向高呼爱国口号的年轻人动刀”。此次“6.11”事件发生后,俄有关部门口径不一,意见分歧公开化:总统府发言人佩斯科夫(Dmitri Peskov)一方面称俄球迷行为“不可接受”,另一方面强调俄将为“俄罗斯公民的海外利益提供保护”,总统普京则为“战斗民族的战斗力”自豪;俄足协主席穆特科(Vitali Moutko),14日宣称“尊重欧足联处罚”,但俄罗斯足协指导委员会副总裁列别杰夫(Igor Lebedev)却在下院称赞俄足球流氓是“好人”、“所作所为无可挑剔”、“是在捍卫祖国荣誉”,并把问题归咎于法国当局的准备不足和警方处置的“不够专业”,俄联邦调查局发言人马尔金(Vladimir Markin)更用嘲讽语气指责欧洲“娘炮太多所以受不了俄罗斯的真汉子”,……在6月14日法国滨海阿尔卑斯省警方逮捕40名俄罗斯“球迷”(其中包括俄球迷协会主席、臭名昭著的种族主义者科普里金Alexandre Chpryguine)后两天,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16日召见法国驻莫斯科大使,抱怨俄罗斯球迷是“法国挑衅和歧视的受害者”,并指责法国“纵容对俄罗斯国旗和领导人的攻击”,这一被部分法国评论员称作“1969年萨尔瓦多-洪都拉斯‘足球战争’以来足球纠纷所上升到最高政治级别”的做法,无疑更突出了足球流氓问题的政治化特质。

并不能说有什么“强力部门”组织甚至训练了这批“大杀四方”的俄罗斯足球流氓,之所以出现文章开头的一幕,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不对称”所致:自海塞尔惨案以来,西欧各国对有组织的足球流氓打击不遗余力,法国巴黎最著名的极端足球流氓组织KOB被强令解散,当年鼎鼎大名的英国利物浦足球流氓团队“Spion Kop”,其著名人物几乎都上了欧盟各国黑名单,出国、看球、上看台都受到严格限制,而以往主要活跃于俄超的俄罗斯极端足球流氓组织、成员却长期游离于欧盟、欧足联管控视线之外,“6.11”马赛街头对阵的双方,一边是人多势众却一盘散沙的英格兰“菜鸟级足球流氓”,另一边却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俄罗斯“足球流氓团队”,对抗结果可想而知。

 “保护公民海外权益”当然是应该的(足球流氓也是公民,其海外利益也应受到保护),但倘若有意无意释放出“鼓励足球流氓行为”的信号,就可能进而让某些极端足球流氓产生一种“我们所有极端言行都受到保护”的错觉,并因此导致一些严重的政治后果——如部分俄体育界人士所担心的影响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东道主形象,甚至更严重的,让今后有关部门面对更露骨、更“火爆”和更负面的极端言行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后记:完稿时俄罗斯所在小组最后一轮尚未踢,此刻已经结束,俄罗斯小组垫底被淘汰。足球这种“不流血的战争”说到底要在球场上凭规则决胜负,不是有人津津乐道于“战斗民族”的“200胜2000”么?怎么11对11且有裁判却赢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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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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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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