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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美国共和党籍众议员罗杰斯( Mike Rogers)牵头提出“美国退出联合国”的法案草案。由于特朗普(Donald Trump )这个曾在12月安理会表决通过谴责以色列定居点计划决议后将联合国称作“坐而论道的高级俱乐部”,并声称自己任内美国“将会和联合国间保持一种完全不同的关系”,罗杰斯提案受到美国以外媒体前所未有的关注和重视。

罗杰斯提案的正式名称是“2017年度美国主权恢复法案”(American Sovereignty Restoration Act of 2017),代号HR193,提案人除罗杰斯外,还有北卡州州长琼斯(Walter Jones,)、亚利桑那州众议员比格斯(Andy Biggs)、密苏里州众议员史密斯( Jason Smith,)、肯塔基州众议员马西(Thomas Massie)、田纳西州众议员邓肯( John Duncan Jr.,)、佛罗里达州众议员加埃茨(Matt Gaetz.)。

比格斯当地时间123发表声明,称此举的初衷,是“感到美国作为主权国家的利益在联合国框架内受到损害”,并且应用此前特朗普在就职典礼演说中强调的“美国第一”原则,为这一做法寻找理论依据。

根据HR193,美国将被禁止向联合国维和行动提供任何资金或军力支持,联合国必须退出由美国政府拥有并提供的动产不动产,终止美国在联合国和世界卫生组织的会员资格,剥夺联合国雇员在美国的外交豁免权,废除1945年美国国会通过的《联合国参与法》(he United Nations Participation Act )和1973年的《环境项目参与法》(Environment Program Participation Act),等等。

这并非罗杰斯、更非美国国会议员或其它知名政要首次提出“退出联合国”的方案。

罗杰斯本人早在2015年就提出过一份除个别文字出入外、和今天这份提案近乎如出一辙的议案;同年,肯塔基州众议员兰德.保罗(Rand Paul)声称要“解散联合国”;而在1997-2013年间担任德克萨斯州众议员的罗恩.保罗( Ron Paul)更在任职期间差不多每年都递交一份和HR193一模一样的提案。

这还不算完:被提名继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的(Nikki Haley,)日前为提名批准事宜出席参院听证会时声称,联合国“是个经常和美国国家利益相冲突”的机构;有消息称,南卡州参议员格拉汉姆(Lindsey Graham)正起草一份类似但范围较小的草案,要求禁止美国政府向联合国或任何联合国主持的行动提供资金,这份提案据信得到科顿(Tom Cotton)、科鲁兹(Ted Cruz)、麦凯恩(John Sidney McCain III)等共和党籍参议员的支持。在官场以外,美国政策中心(APC)创始人兼总裁德怀西(Tom DeWeese)更在罗杰斯提案出炉后欢呼“这次应该行了”,声称联合国“并非如改革派所言是个功能失调、需要改革的组织,而是个任何有操守国家都不应参与的‘犯罪集团’”。

所谓“美国第一”不过是为赶时髦、蹭热点而加帖的标签,事实上“退出联合国”的提案早在“美国第一”的特朗普版本出台前就一直存在了。

“退联派”真正的理由其实不外三条:美国为联合国出钱出力最多,却并未因此获得相应的权力回报(最新版本的说法是2016年美国提供联合国预算的22%,计5.94亿美元);联合国“端美国的碗却经常和美国过不去”(最新举例自然是去年1223日安理会通过关于谴责以色列在巴勒斯坦建造犹太人定居点的第2334号决议);联合国为第三世界国家提供了“辱骂抨击美国的平台”(兰德.保罗就曾怒骂“那些第三世界国家凭什么可以自由自在地吐槽我们美国”)——一言以蔽之,联合国要么“端我碗服我管”,给美国更多特权(事实上里根、布什时代真有美国政治家一本正经提出过给予美国“额外加权”换取其不拖欠联合国会费的“联合国改革方案”),要么索性“走人”。

而这种事实上的老生常谈之所以在特朗普就职前后突然变得分外响亮,则是因为特朗普本人及其提名的继任驻联合国大使多次表露出对联合国的不满。

但特朗普对联合国的不满和“退联派”出发点是不同的。

他固然认同“退联派”的一些观点,但之所以对联合国“龇牙”,更多出于“去奥巴马遗产”的考量。第2334号决议的通过,关键是美国在安理会破天荒就定居点问题投了弃权而非否决票,作此决定的正是已进入交权倒计时的奥巴马政府;德怀西也一语点破——“奥巴马热衷的所谓‘21世纪议程’(Agenda 21)让美国过多参与了联合国事务”,那么一心和奥巴马背道而驰的特朗普,自然在这个问题上也要反其道而行之。“退联派”敏锐抓住特朗普这一心态“就坡上”,而特朗普也乐得顺水推舟。

那么,这个议案通过概率有多大?

不大,或如华盛顿大学政治科学和国际事务专业教授比德尔(Stephen Biddle)等所言,这样的议案“不会制造出比噪音更多的影响”,且“议案越极端、越包罗万象,通过概率越低”。

尽管事实上相当多美国政界人士都对美国在联合国的影响力“有限”啧有烦言,认为美国应“要么少出钱、要么多得话语权”,但真正敢站在前台扬言“我们要退出联合国”或“联合国应滚出美国”的,却始终是“一小撮”:罗杰斯和格拉汉姆是年复一年提出这类议案的常客,而“最顽固的提案者”保罗甚至是“世袭”的——兰德.保罗正是罗恩.保罗的儿子。绝大多数人即便像哈利那样被讥讽为“一个不承认联合国价值的驻联合国大使”,在诸如提名审核听证会这样的场合,也不免在一堆吐槽后加上句“不认为美国应该减少支付会费”的“政治正确”尾巴。

如前所述,特朗普和“退联派”产生共鸣的真正原因,是“退联”符合他“去奥巴马遗产”的逻辑——却并不符合他所属共和党主流派的逻辑和利益。此前他针对俄罗斯的“怀柔态度”就曾在参院任职听证会上引发其提名的国防部长马蒂斯(James N. Mattis)和中情局(CIA)局长蓬佩奥(Mike Pompeo)的直接“唱反调”,而这两位“唱反调”者恰也是最早在国会获得提名通过的两位特朗普内阁阁员。由此可见,即便特立独行如特朗普,在诸如“退联”等“大政方针”问题上,也不得不受政治主流派的牵制。

美国主流派不论共和党、民主党,都并不认同“退联”,道理非常简单:联合国体制是美国亲手创立的,也是通过二战的惨痛代价付出所换来的“胜利成果”,这个体制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正是美国自己,所谓“争议”、“不满”,无非觉得自己受益还应更大、或其它国家尤其第三世界小国“不配”享有如今的那点权力罢了,而这种想法在当今世界已越来越脱离现实。

不仅如此,即便一些极端保守派、孤立派也并不认同“退联”,有人以以色列定居点问题为例指出,36年来定居点问题在安理会始终通不过谴责决议的根本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美国“一票否决”的特权,而2334号决议之所以“闯关”成功,也恰是奥巴马政府破天荒放弃投否决票的结果,如果美国“退联”,“一票否决”的特权自然也随之丧失,届时安理会将通过些什么议案,美国岂不是更徒唤奈何?

或许是怕被“碰瓷”,迄今特朗普并未直接就罗杰斯提案表态,而一些分析家则认为,几位提案人都不是众院外交委员会成员,倘不能趁特朗普烧起“美国第一”三把火的大好时机“搭顺风车”,提案的前景更加不容乐观。

中国东汉末年,汉献帝遭历李傕、郭汜之乱,颠沛流离、狼狈不堪,当时最大势力袁绍的谋主沮授建议迎接汉献帝,却被袁绍以“迎天子至此动须禀命”(让皇帝住在我的领土上什么都要请示)和“费而不惠”(花很多钱却没啥回报)为由拒绝,结果势力较弱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让袁绍吃了后悔药。如果说这个中国典故美国人不熟,那么大多数美国主流政客却不会忘记,一战后因“理念不合”而拒绝加入本国牵头创办的“国联”,给后来的美国平添了多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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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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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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