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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28,美国联邦调查局(FBI)代理人在美国纽约犹太人遗产博物馆将名画“扮酒神的年轻人”(Young Man as Bacchus)归还给斯特恩基金会(Stern Foundation),犹太人遗产博物馆CEO格里克曼(Michael Glickman)表示,这是“正义虽迟到但终于到来”的重要里程碑。

 

“酒神”的失散

 

“扮酒神的年轻人”创作于1630年,作者是荷兰著名画家乌德勒支(Jan Franse Verzijl),20世纪初时,这幅画属于居住在德国杜塞尔多夫的犹太人纺织业主、艺术收藏家兼“斯特恩画廊”老板尤里乌斯.斯特恩(Julius Stern),本文的主人公马克斯.斯特恩(Max Stern)正是尤里乌斯.斯特恩的儿子,自幼酷爱艺术,在家人的支持下游历科隆、柏林、维也纳、巴黎等地,并在1928年获得波恩大学艺术史博士学位,在艺术史和艺术收藏鉴赏领域具有突出造诣。1934年,老斯特恩去世,马克斯.斯特恩子承父业,成为斯特恩画廊老板。

斯特恩踌躇满志,在自己姐妹和荷兰艺术史学家范德怀特宁(Cornelius van de Wetering)帮助下,将画廊从德国开到欧洲其它地方,1935年开设了伦敦分行。他还憧憬着漂洋过海,将画廊开到“新大陆”。此时在杜塞尔多夫总部,他的画廊收藏了不下400幅名画,可谓价值连城。

但此时纳粹反犹太阴影已笼罩了德国社会,就在伦敦分行开业后不久,德国帝国艺术学院宣布吊销其收藏家专业执照,强行关闭杜塞尔多夫的斯特恩画廊,并且只给他4周时间处理藏品。

斯特恩坚信“黑暗是暂时的”,他找到朋友、“纯种雅利安人”荷兰艺术史学家卡茨(Nathan Katz),试图让后者“顶缸”,暂时成为画廊老板,待纳粹恶势力垮台后再完璧归赵。卡茨欣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然而帝国艺术学院却以“作品是德国国宝,不能落入外国人之手”名义拒绝画廊转让,19379月,勒令画廊关闭,并只给斯特恩17天时间处理藏画,斯特恩被迫在同年11月将392幅画通过兰佩茨拍卖行(Kunsthaus Lempertz)匆匆贱卖,其余28幅作品则委托船务代理罗根多夫(Josef Roggendorf.),暂时寄放在其仓库中,不久纳粹党没收了全部剩余作品。

 

和加拿大结缘

 

风声鹤唳下斯特恩于3712月只带了一个手提箱逃到英国,打算以伦敦分行为基础重起炉灶。

然而不久二战爆发,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被纳粹逼得流亡的他居然又被英国作为“敌侨”逮捕,关进了马恩岛的集中营达两年之久。1939年,他被允许移民加拿大,抵达后虽获得难民身份,却又被当作“敌侨”送去集中服役,好在他及时联系上了解自己的朋友、恰好负责难民事务的比克斯(William Birks),最终在1944年获得了自由和尊严。在这期间,他和难民组织义工、瑞典女移民维斯特博格(Iris Westerberg)相识相爱,结为夫妇。

在他的学术地位和艺术交易经验被证实后,他被任命为蒙特利尔多米尼翁美术馆艺术总监。他和妻子不顾战争仍在进行,狂热地投入到艺术普及工作中,他们接连主办画展和艺术讲解,令加拿大人在战火倥偬中大饱眼福,当时有人称赞“斯特恩夫妇的到来让整个加拿大的艺术品位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还将自己在欧洲行之有效的鼓励年轻画家方法引进到加拿大:给名不见经传但有前途的年轻画家一份固定合同,支付固定薪水,回报是无偿获得一定数量和品质的作品。

1947年,斯特恩获准独立开设并经营多米尼翁画廊,3年后他将画廊搬迁到蒙特利尔另一个街区一幢大型三层建筑中,这座建筑可同时容纳14个陈列厅和许多办公室,可谓气魄非凡。

斯特恩历经坎坷,奇迹般重新崛起,他并没有因此变得保守和吝啬,相反,自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以后,他慷慨地陆续将数百幅作品捐赠给加拿大多家博物馆和学术机构(其中仅蒙特利尔几家机构就受到他166件作品,其中包括“沉思的女孩”(Pensive girl)、“沙发上的女人”(Woman on a Sofa)等世界级名作。

1987年,斯特恩在出差巴黎时不幸去世,他的画廊继续经营到200012月,宣布“光荣闭幕”。

但他的故事并未结束。

 

“酒神”的回归

 

早在二战刚刚结束,斯特恩就开始锲而不舍地追讨28幅被纳粹蛮横没收的作品,并在德国艺术杂志Die Wetkunst上刊登广告悬赏搜集线索。但这项工作虽得到加拿大联邦政府帮助,却进展缓慢,直到1954年,仅有3幅作品被找到并索回,其余都下落不明。此后直到他本人去世,寻回作品的努力再无结果。

一些分析家指出,造成这一悲剧的虽然是纳粹,但受益人却是多元化的,许多人惟恐不当得利不翼而飞,或自己曾附和纳粹的丑事曝光,采取了缄默如深的态度,这无疑加大了斯特恩寻回失画的难度。

对此耿耿于怀的斯特恩特意留下遗嘱,委托以色列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加拿大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和加拿大蒙特利尔康考迪亚大学继续未竟的寻画事业,并承诺所有寻回的作品都交由三家大学无回报处理。

在斯特恩去世后,三家大学和设在纽约的“大屠杀索赔处理办公室”(Holocaust Claims Processing Office)取得联系,后者一直从事寻找、索回纳粹大屠杀期间被纳粹劫夺的艺术品工作,并已有近30个成功范例。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武诺女士(Maria Vullo)大海捞针般寻找着线索,2015年,她终于发现“扮酒神的年轻人”出现在意大利都灵Luigi Caretto画廊。

及时联系了FBI后,他们了解到这幅画是2015年被人匿名在纽约一次艺术品博览会上出售的,意大利画廊的主人并不知道这幅画“来路不正”。经过艰苦的努力,他们用充分证据证明,“扮酒神的年轻人”是科隆斯特恩画廊藏画第16号,也是被纳粹蛮横没收的28幅作品之一。

28,由三家受委托大学联合组成的“马克斯.斯特恩艺术品归还项目小组”负责人埃普斯泰因博士(Dr Clarence Epstein)郑重接收了“扮酒神的年轻人”,这幅画将被运回加拿大,交给合适的单位妥善收藏。“酒神”终于回归了。

尽管斯特恩生前念念不忘的大多数散失珍品仍然下落不明,尽管“大屠杀索赔处理办公室”手中仍有成千上万个或许永远“下落不明”的无头线索,但正如负责此案的FBI专员麦克格里奇(Michael McGarrity)所言,“酒神”的回归是为大屠杀受害者讨还公道的一个“小小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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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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