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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特币似乎永远是一个让人捉摸不定的怪物,每当有人大肆炒作它即将“修成正果”,成为被正式接纳的法定货币、甚至成为“传统货币终结者”时,它总是会突然掉链子,暴露出一身破绽和疮疤,被批得体无完肤,市场价格一路暴跌;但每当它踉踉跄跄甚至奄奄一息,越来越多人评论其“末日将至”之际,它又总是能如侯宝林先生著名传统相声《武松打虎》里那只喝醉的“老虎”,“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又站起来了”。

事实也的确屡屡证明了这一点:2013年初的市价“疯狂过山车”,年底传出、此后却毫无下文的“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可能监管比特币”消息,2014年Mt.Gox等知名平台的被关闭,比特币交易在加拿大、中国和欧洲等市场的大热大冷……近几个月,在媒体、网络热点栏消停了好一阵子的比特币突然又开始“发热发光”,不但价格异动,久违了的“比特币代表全球货币未来”说,又羞羞答答地在报端网际不时探出头来,但还没等被枪手们折腾出又一番大动静,被统称为“比特币勒索”的“永恒之蓝”(Wannacry)超级蠕虫病毒,又让比特币被瞬间抛到风口浪尖。

自5月12日中午爆发的“永恒之蓝”会自动入侵用户电脑,将磁盘上的文件后缀改为.onion,并勒索大约相当于300美元的比特币,声称受到赎金后才会授权解密恢复文件,否则“7天内所有文档将被删除”。“永恒之蓝”迄今至少发现28种语言的变种,短短几天内造成逾20万部电脑和局域网瘫痪,医院、工厂和公共服务设施成为“重灾区”。

一些分析家认为,“永恒之蓝”幕后黑手之所以相中比特币作为赎金支付方式,是因为这种“货币”具有匿名性、私密性和“无发行中心性”,因此“既不会被跟踪,又无法被冻结”,可以作为“安全可靠的洗钱工具”。

根据这种说法,“永恒之蓝”事件爆发并让比特币再“火”一把后,市场上几乎同时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

一种声音认为,鉴于“永恒之蓝”给全球网民所造成的震撼,以及这类“比特币式”病毒勒索很可能被不断复制,比特币将一次又一次被当做赎金支付的媒介,并很快引发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的高度关注,后者为一劳永逸地截断这条“黑金通道”,极可能对比特币痛下杀手,如此一来,“永恒之蓝”将注定成为压垮比特币的最后一根稻草。

另一种声音则截然相反:他们承认“永恒之蓝”利用比特币勒赎会让比特币成为众矢之的,却认为这样一来会促使此前一次次流产的“监管比特币”成为现实。这种声音指出,在欧美许多国家,“监管”、“规管”不仅是约束,实际上也包括以赋予合法性为条件,换取对方接受约束,如加拿大即将生效的所谓“休闲大麻监管化”,其实就是“规管条件下的大麻合法化”。一旦比特币“被规管”,也就同时意味着这种“野路子货币”将终于千年媳妇熬成婆,实现其一直吹嘘、却迄未实现的“洗白”愿景。

然而这两种看似相反、实则是一根藤上两个瓜的意见,实际上都有意无意在转移人们对一个不该忽视要点的关注:比特币究竟是不是货币?

许多支持或反对比特币的人都喜欢强调,比特币自诞生至今“8年涨了221万倍”,却既绝口不提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过山车”,更始终回避一个最简单的事实:除了极个别且大多昙花一现的“试验田”(如加拿大温哥华街头名噪一时的“比特币售货机”),比特币并不能直接用于购买任何商品或服务,直到5月15日,Payza全球支付平台才宣布,他们将“把比特币当作法定货币一样对待”,允许商家在其Payza电子钱包中直接持有比特币,而无需再将之转化为法定货币——诞生8年,这个“货币”刚有了一家“将”让它“准法定化”的平台,且这条消息出台于“永恒之蓝”事件爆发后72小时,想洗刷“碰瓷营销”的嫌疑,只怕并不容易。

事实上,比特币直到今天并不具备正常货币(甚至游戏币、代金券)的基本常规功能:最初它实际上是一种被刻意包装成“电子货币”的虚拟商品,2013年及以后,则更变成了一种被叠加各种热点和概念的炒作题材,它有标价,会涨跌,起伏波动剧烈,有经验的炒家看中了这些典型的“期货特质”和少监管、易进出的特性,用驾轻就熟的“期货炒作法”,周期性地交替营造红、黑两极热点,强化其本就具有的大起大落属性,并从中反复套利。不妨将比特币比作正规市场上的“纸黄金”——很多人以为它是“货币”,其实自金本位制崩溃后,期货金就已只是商品,“纸黄金”则从来都只是商品而已。

对比特币的监管之所以屡屡半途而废,一方面如前所述,“监管即合法”,各国都不愿轻易开这个口子,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国家金融管理机构对比特币“名为货币实为商品和概念”的特质越来越清楚,因此更愿意盯住如Mt.Gox这样的比特币平台,用现行法规从金融交易规范等环节间接监视,这样既有监管之实,又无需付出把比特币“扶正”的代价。

如前所述,比特币是商品、是概念,而不是真正的货币。不管它是“无中心”,“多中心”,还是实际上存在一个隐蔽的中心,其最终的目标也未必是让自己成为一种可用来买卖其它商品的新型货币,而非一种可用来被别的货币买卖炒作的虚拟符号,因此“永恒之蓝”极可能被比特币平台和各路庄家当成“再捞一把”的“劫材”,“可能废比特币”与“可能让比特币洗白上岸”这趋于冷热两个极端的“特大利好”和“特大利空”,也势必将在未来交替出现,制造出狂起骤落的“人工大潮”,让那些痴迷于比特币概念的菜鸟们伸头一刀,缩头又一刀——从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真正被劫持的“肉票”。

那么,各国政府会否真的出手扼杀比特币?

不可能,事实上也做不到:“冤有头债有主”,比特币至少在表面上“无头无主”,又如何去扼杀?

不仅如此,事实上只要各国政府监管部门愿意,比特币并非真的那么“私密”:如前所述,它并非真正的货币,必须兑换变现才能获利了结,而这些过程几乎不可能绕开比特币电子钱包,和与电子钱包相联系的ID。

如果“勒索闹剧”到了让有关方面芒刺在背的地步,他们会像2013年的美国人那样,拿Mt.Gox这样的平台开刀,而不会真的把比特币本身当回事——当然,比特币的大炒家们,会竭尽全力让市场这样去认为、去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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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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