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与税：该借鉴欧美什么

微博和网络上关于“中外价格对比”的几个热帖引来广泛关注，在这几份对比表中，欧美国家房价和各种商品、服务价格都比中国低得多，收入和福利却要高出一大截，而税赋却要低得多，两相比较，不平之心可想而知，不平则鸣，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作为在海外多国生活、工作的人，细看这些对比表，却觉得有话要说。实际上，这些表格所反映的，只是部分真实的情况。

房价是当今中国人最敏感的，也是几张对比表中真实性最强的。即便号称北美近年来房价负担第一的加拿大温哥华，平均房价也只是年家庭收入中位数的11.2倍（加拿大全国平均则是5.1倍），这个数据在欧美名列第一，在中国大陆以外的全球范围，仅比香港、悉尼要低，其它大城市，如伦敦为8.3倍，纽约为7.2倍，多伦多为6.7倍，美国全国平均则仅为2.76倍。考虑到欧美独立屋（不是所有房屋）包括房屋和土地双重产权，即便扣除地税等因素，也足以让今天中国城市人口羡慕了。

但也必须看到，在欧美大城市，“居者有其屋”的普遍实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消费观念的差异，和金融信贷的发达上。在北美，购房的主力军——中年中产阶级主要依靠房贷实现购房梦，由于“超前消费”、“信贷消费”的普及，一旦就业形势恶化，被甩入失业潮的“前中产阶级”很快会被房贷压垮，而大量因房贷链断裂而被强拍的房屋，又进一步打压着房屋均价。美国2009年的全国平均房价与年家庭收入负担比尚在4倍以上，“次贷”危机爆发后几乎被“腰斩”，奥妙便在于此。正因为此，在大多数欧美中心城市，“房奴一族”的负担同样是沉重的，而在“次贷”风波后，信贷机构纷纷提高首付比重，使得不少家庭因凑不齐首付而不得不推迟购房，事实上在大多数欧美国家里，工作仅几年的青年人也多半只能“蹭老”或“裸婚”，自主购房梦需要慢慢实现。

对比表中常用商品价格之比则有不少问题，在国外，影响商品价格的系数很多，地点、场合不同价格差异很大（如在北美，沃尔玛的日用品就比普通超市便宜很多，西雅图超市里的商品价格比北面百来公里的伯林汉城便宜很多，而伯林汉市区加油站的汽油，又比北面几十公里外的加美边境便宜很多），打折与非打折差异很大（一瓶普通无糖低卡路里可口可乐，在加拿大SAVE ON FOOD超市不打折时卖2.49加元/2L，打折时最低卖过0.79加元/2L），看似同类产品，因细分类远较中国国内精细，价格差异也很大（如牛肉，在北美同一品牌的牛肉，根据部位不同，价格从5美元左右/公斤到40多美元/公斤均有）。此外，欧美大多数国家除无包装食物等个别商品外，标签上都是“税前价”，实际所需付出的价格比标签价高得多（通常为12%-18%不等）。忽略这些因素而单纯比较商品价格，很难得出准确概念。

大体上，欧美国家的日用品价格和中国国内相比略贵，水果、蔬菜和肉类等则贵贱不一，因地而异，而本土产的高端消费品、电子产品和汽车等则便宜得多（和税有关），而服务、餐饮等的价格则比国内高很多（因为人工贵），如住在加拿大的笔者厕所堵塞，通一次就花掉149加元（还是优惠价），买一套音响让商店送货，也要额外花49加元，调试安装另加29加元（国内是免费的）。有些对照表中比较中美麦当劳套餐的价格，事实上并不科学，因为麦当劳在北美相当于“盒饭档”，而在中国的定位却是“中档快餐”，价格上出现倒挂，也带有“物以稀为贵”的意味（同样是定位“盒饭档”，在巴黎麦当劳的汉堡套餐就要卖8欧元左右）。

说完物价，再谈税赋，中国个人税赋和收入相比显得较重，这是事实，但“个人税赋全球最重”则言过其实，在欧美国家中，除了美国这种传统的低税率国家，和摩纳哥、安道尔等0税率小国外，福利国家的税率都很高，欧盟平均个人所得税率2009年高达36%，全球税赋最高的3国也都在欧洲（丹麦最高税率62.3%，瑞典56.7%，荷兰52%）。这还仅仅是所得税一项，欧美国家公共开支均取诸税款，一旦出现预算超标或额外用度，就会有增税动议，如加拿大温哥华，修一条耗资14亿加元、全长仅11公里的轨道交通“长青线”，资金缺口不到6亿，却提出增加额外汽油税或过桥、过路税来筹措，而1974年蒙特利尔奥运会亏损所积欠的10多亿加元亏空，被加拿大魁北克省政府用增加烟税来抵扣，这笔额外税赋直到2006年11月才完成历史使命。

欧美发达国家的物价和税赋的确有许多值得中国学习、取法之处，但其精华实际上不在那几张表中所罗列的数据。

物价方面，欧美发达国家最可取之处，并非价格比中国便宜（事实上并不完全如此），而是长期稳定的低通胀率。美国通胀率长期稳定在2%以下，今年5月达到3.6%，已引起“通胀恐慌”；加拿大今年通胀控制指标仅2%，已是近年来最高水平，4月达3.3%，同样引发传媒和金融界的货币政策大讨论。与之相比，中国的通胀率可谓“又高又飘”，对消费者的心理压力可想。

税赋方面，欧美国家的通则，一是“高税收高福利、低福利低税收”，寻求公平与效率的平衡；二是收入越高，税赋比例越重，所得税充分发挥了“抽肥补瘦”的杠杆作用；三是账目公开，人人可查，普通纳税人可以在官方网站查询各项公共开支明细，且不论收费桥梁、道路或前面提到的赛会积欠，一旦债务偿清，专项税赋即行停止。与之相比，中国国内的差距一目了然，且远比税赋的轻重要严重、复杂得多。

借鉴、取法，当择其优长，盲人摸象，挂一漏万固然不妥，捡芝麻丢西瓜，也是不怎么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