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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多克事件的来龙去脉

 

《世界新闻报》的窃听丑闻,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迅速发酵,最终把不可一世的传媒大帝国——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和英国首相卡梅伦,双双逼到危机的漩涡中心,且事件的影响仍在不断蔓延、扩大。

那么,“窃听门”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样的?事态的发展,对默多克帝国、对英国政坛,又将有怎样的影响/

 

老问题 新麻烦

 

“窃听门”事件其实是个老问题。

早在2005年底,《世界新闻报》就被发现涉嫌窃听皇室成员,并入侵威廉王子的语音信箱,事件牵涉到该报记者克里文.古德曼和私人侦探格里恩.穆尔卡,此事导致当时的报社总编安迪.库尔森辞职,但库尔森本人拒绝承认事先知情;到2010年,不断有新的类似事件被曝光,范围涉及皇室、政坛人物、文体明星等等,且越来越多证据表明,此事并非如默多克集团所一直一口咬定的,系个别操守不佳记者、编辑的个人行为,而是普遍的、见怪不怪的常态,对此报社、乃至新闻集团在英国的分支——新闻国际许多重要人物是知情、默认或乐见其成的,默多克父子对此也难辞其咎。然而默多克父子和新闻集团5年来却一直试图淡化、推诿责任,拒绝公开负责、认错,并一直试图“一对一”和受害人庭外和解,最高一笔庭外和解费竟高达70万英镑。

由于事态越来越严重,2011年1月,伦敦警察局重新调查电话窃听案,令“窃听门”从总体上上升为刑事案件范畴,至4月,已有24件个案被正式起诉,包括电话窃听、盗取语音信箱信息、窃取当事人银行密码、入侵对方电子邮箱账户等等,对此默多克集团直到4月才有保留地对部分当事人公开道歉,且承认对其中8起个案负责。

几乎与默多克集团吞吞吐吐开始道歉同时,一条消息从警方传出,并被默多克系英国传媒的冤家对头《卫报》首先披露,消息称,《世界新闻报》涉嫌窃取2002年失踪、后发现已经死亡的13岁女童米莉.多尔语音信箱,偷窥者不但从中非法获取大量个人信息,还刻意删除一部分信息,以便更多“新料”可以及时收到。此事成为“窃听门”的爆发点。

在此后短短几天里,新的受害者不断浮出水面,其中包括被窃取儿子病情细节的前首相布朗,诸多各界名流,也包括阿富汗阵亡士兵家属等许多普通人,涉及人数达数千人之多,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窃听门”绝不是一起个案,而是整个新闻集团的总体性危机,到了7月初,前《世界新闻报》主编丽贝卡.布鲁克斯,乃至默多克父子本人,都相继被牵扯在内,其以78亿英镑全资收购天空电视台的计划,也遭到广泛质疑而陷入困境。。

事态扩大之初,默多克仍然未将之当一件大事,他迟迟未作道歉表示,并公开发表言论,支持《世界新闻报》和布鲁克斯,强调将继续收购天空电视台,甚至以加价回购作最后一搏,但随着事态扩大,他不得不在7月7日关闭有168年历史的《世界新闻报》,并随即宣布放弃收购天空台、让布鲁克斯辞职。7月14日,英国议会7月14日,英国下议院文化、传媒及体育事务委员会向默多克父子和丽贝卡.布鲁克斯发出传票,要求他们出席于7月19日召开的议会听证会,以调查《世界新闻报》窃听等一系列涉及侵犯公民隐私的事件,默多克父子当即拒绝,但当天又改口表示出席。就在这时,针对公众的指责,默多克仍认为新闻集团只犯了“小小的公关错误”,但15日便宣布公开道歉,次日更在全英7家主要传媒打出“对不起”的整版道歉广告,并与失踪女童家属进行了“私人会面”致歉,然而这个“私人会面”又因其遮遮掩掩,广受媒体和公众的诟病。

 

默多克帝国、小报文化和政治冲击波

 

默多克是从1952年继承父亲在澳大利亚的4家报纸,开始其构筑新闻帝国的生涯的。59年来,新闻集团通过并购,控制了澳大利亚、英国、美国的众多大报、小报、收费电视台、商业网站和出版机构,在英国,自1968年控制《世界新闻报》始,他相继控制了《太阳报》、《泰晤士报》和《星期天泰晤士报》,创办4个频道的天空卫视,吞并科林斯出版公司;在澳大利亚,150份以上的报纸属于新闻集团,包括《悉尼每日电讯报》和《墨尔本先驱太阳报》等,并拥有澳大利亚天空新闻电视台股份的30%,FOXTEL付费电视频道股份的25%;在美国,《纽约邮报》、《星报》、《华尔街日报》、《波士顿先驱报》、《纽约人》杂志、《新西部》,以及福克斯电视台、道琼斯新闻网等,在传媒圈炙手可热。

默多克的绝技,是不择手段地将所有旗下传媒“英国小报化”,所谓“英国小报”的“小”,实际上有两层含义。首先是版面小,和大报清一色对开不同,小报通常为四开、八开的报纸,这种形式方便在电车、地铁等狭窄空间阅读;其次是风格“小”,即不使用一本正经的新闻体,而是用更活泼、更通俗的预言,和故事、花絮、曝料等形式来演绎,辅以刺激性的颜色、标题和版式安排,以适应社会中低层读者群的口味和需要。

绝大多数国家的小报,内容多为文体明星和名人的八卦,而英国小报则上至国内政治、国际新闻热点,下至社会话题、家长里短,无所不包,内容之丰富,涉猎之广泛,甚至远在大多数大报之上;许多国家的小报多为地方性报纸,内容也常常偏重本地,而英国小报几乎清一色在伦敦舰队街安营扎寨,全国性、甚至国际性色彩十分浓厚。

英国是个老牌国际性国家,一般民众的眼光也较开阔,兴趣更广泛,即便底层民众也相对更关注政坛秘辛、国家大事,而不仅仅是明星们那点“花边”,他们和上层精英一样需要了解政治,关注海外热点,但不耐烦、也无能力阅读大篇幅、专业性的新闻分析,更喜欢故事性、花絮性、揭秘性的“八卦式写法”,而小报恰在这方面投其所好。久而久之,在这方面形成了所谓“小报体”,即用“软手法”演绎“硬新闻”,并辅以大字体标题,和大量图片、斑斓色彩,便于那些市井读者在公交车上快速阅读,读完便扔。

英国是个传统积淀深厚、等级观念森严的社会,底层民众对“上等人”的一切都有强烈的神秘感和浓厚兴趣,在骨子里有“偷窥情结”,且相对而言,更喜欢看到这些“大人物”生活化、平民化的一面,喜欢看“大人物”的“小侧面”,而要满足这一切,非但小报不可或缺,而且这些小报必须集中在伦敦这个“大码头”,因为这里有底层读者们所想偷窥的几乎一切“原材料”。

别以为小报就等于低水平,正如一些著名报人所言,将深刻的问题写得深刻是本分,将深刻的问题写得通俗有趣,那是实实在在的本事。不说那些“花边”,就说国内政治或国际热点,大报往往照本宣科,以演绎、陈述为主,评论则多假口专家,而小报就嬉笑怒骂,夹叙夹议,许多评论立场鲜明,观点也不乏深刻之处。

在默多克的推动下,不仅《世界新闻报》、《太阳报》这样的小报把“小报文化”发扬光大,连《泰晤士报》这样的传统大报,乃至旗下电视台,也都采用这种框架、模式,变成了“大版面小报”、“电视体小报”。

传统上,小报文化是底层读者的最爱,而上层和政坛对此嗤之以鼻,前首相丘吉尔曾抨击小报是“舰队街的污泥浊水”,而英国小报“拍拍垃圾”穷追戴安娜,导致后者在巴黎因车祸殒命,更一度让小报成为过街老鼠。然而时过境迁,小报仍然一切照旧,因为他们所提供的,正是许多读者所想看到的。正因为此,当默多克将小报文化发挥到淋漓尽致时,政坛转而开始巴解这个“小报之王”。

英国的政党、政客也不是傻子,他们看到小报在人数多、选票也多的英国市井阶层有强大影响力,因此对默多克的主动示好报以热烈迎合,近年来,许多政党、政客都对默多克的小报着意接纳,甚至出现竞相讨好的咄咄怪事。此次以“受害者”面目出现的前首相布朗,曾几何时与默多克打得火热;“窃听门”事发后成为抨击默多克急先锋的工党领袖米利班德,1、2个月前还是新闻集团的座上客;如今极力与默多克撇清,并在议会上公开谴责新闻集团“逾越道德底线”,阻挠其收购天空台的首相卡梅伦,不但将“窃听门”的关键人物库尔森长期聘为公关顾问,且直到6月中旬还与默多克父子有“通家之好”。

政界之所以结纳默多克,奥妙有三:一是默多克系传媒对底层读者有极大影响力,可以吸附政界最想获得、凭一己之力却最难打动的广大底层选票;二是默多克系传媒垄断舆论,便于政治家制造声势,左右舆论;三是“趋利避害”,惟恐无孔不入的默多克帝国窥己隐私,把柄在手,故而来个互不得罪。当然,默多克集团也有意主动“凑合”,希望借助政界的力量,成为自己扩张新闻帝国的助推器,此次“窃听门”东窗事发前,他正试图利用政界影响力,为自己全资收购天空台扫清障碍。

但正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次窃听事件突破了社会忍耐的底线。在读者们看来,大人物们的隐私本就该相对“透明”,偷窥一下倒也情有可原,然而默多克窃听的对象不但有前首相、温莎公爵夫人这样的名人、权威,也有地铁爆炸案受害者、伊拉克阵亡士兵家属,以及失踪女童米利.杜勒的父母等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甚至社会弱势群体,对他们不择手段地窃听,就不但涉及隐私的侵犯,更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

正因如此,在短短几天里,默多克系小报、以致整个新闻集团成了英国底层读者唾弃的对象,政客与之沾边非但不能沾光,还会受到连累,看客们突然发现,自己不仅是观众,也随时可能成为被围观的“裸形”;政治家们突然发现,默多克系之于市井票仓不但不再是吸附剂,反倒可能成为包袱,甚至有把自己拉下水的危险,于是政坛开始和默多克拉开距离,阻挠收购天空台,将默多克父子逼上听证会,并开始借助“窃听门”的把柄影射、打击政治对手,一幕幕好戏相继开演。

 

两个听证会

 

7月19日、20日,默多克父子和卡梅伦相继出席了议会听证会。

由10名下议员(5名保守党籍,4名工党,1名自民党)组成的委员会轮流向默多克父子提问,小默多克首先作答,他以“低沉乏味,类似出席全球管理者年会般的语调”回答议员们的质询,对《世界新闻报》雇员的窃听行为表示“歉意”,表示会尽力配合调查事件真相,但对于几乎所有关于“窃听门”的细节,如作为新闻集团欧洲业务的负责人,他究竟何时知道“窃听门”、知道后采取哪些措施应对,他几乎都以沉默应对,他承认曾经为前《世界新闻报》皇家事务记者古德曼的官司支付律师费,尝试庭外和解,但将之称为“听从律师和法律顾问的建议”,“自己对有些问题系事后才知情”。

随后发言的老默多克则显得较为主动、积极,他一开始说话语速缓慢并有些颤抖,但随后便言语自如,说到激动时,还会用拳头敲一下桌子。

和小默多克一样,他也对《世界新闻报》的“窃听门”表示歉意,并声称愿配合调查,他公开声称,这一天是他“一生中最卑微的一天”,并称“业已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然而面对指控,老默多克显得十分“好斗”:针对“你是否应对这次‘失败’负责”的质问,他毫不犹豫说“不”,理由是新闻集团有5.3万雇员,大多是“杰出而守道德的”,《世界新闻报》只占新闻集团业务量1%,作为集团负责人他不应为《世界新闻报》的错误“负全责”;针对“你是否应引咎辞职”,他同样说“不”,理由是自己不应对具体丑闻负责,且“坚信自己才是厘清真相、肃清丑闻的合适人选”,暗示将在新闻集团内部进行大清洗;针对新闻集团雇员涉嫌窃听“9.11”受害者电话的质询,他表示“不知道”、“不相信会有此事”,并挑衅式地反问“FBI有证据么”;针对他及新闻集团与政界的关系,他承认曾多次出入首相府,和卡梅伦及其前任布朗打过交道,但说到细节便三缄其口,只说“我宁可政治家们别来烦我”;针对赔偿受害人等话题,他辩称“自己不知道”,将责任推给国际集团具体经办人,否认谋求庭外和解是“金钱换免责”,宣称将依法继续给予受害者“足够补偿”;对关闭《世界新闻报》,他否认是商业考量,而称之为“得知该报丧失公众信任后的正常做法”。

在他发言期间,10名议员完全处于下风,仅有工党议员汤姆.沃森咄咄逼人,屡屡提出尖锐问题。老默多克则索性避开这根最尖利的“刺”,对该议员的质询大多仅回答一个“不”字,有时他会显得听不清提问,有时他则表现得记不住事,要向坐在一边的儿子询问。

听证会期间还爆发了一个喧宾夺主的花絮:旁听听证会的26岁脱口秀演员、本名乔纳森-梅.鲍尔斯的琼尼.马布尔斯本来一直拿着抗议牌站着,忽然变戏法般拿出个装满剃须膏泡沫的盘子冲向老默多克,试图把盘子砸到老默多克脸上,老默多克和众人都措手不及,坐在身后的妻子邓文迪则出人意料地率先作出反应,劈手抢下盘子,并回敬袭击者一个耳光。“邓文迪救夫”的场外戏令听证会一度中断。

整个听证会老默多克都控制了“气场”,他进退有致,谈笑用兵,令议员们相形见绌,并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尽管自称“谦卑”,自称“歉意”,他却在3小时时间里不停反问,频繁引用法律术语为自己辩护,力图证明自己不需要为一系列丑闻负责,在他看来,冤有头、债有主,而自己的任务和他人一样,是“找到并惩罚这些犯错的人”,而并不是犯错的人。

他的表演还得到两位“顶尖拍档”小默多克和妻子邓文迪天衣无缝的配合,前者充分展现了一个训练有素“捧哏”的才能,在整个听证会上秀低调、扮沉痛,“负责”、“道歉”不绝于口,既从一个侧面衬托了乃父的高调、雄辩,又可起到中和作用,让观众们不至于因老默多克的嘴硬,产生“新闻集团死不认错”的反感情绪;后者则不失时机地来了一出“武打救夫”的动作戏,将严肃的听证会,变成又一个小报文化所熟悉的热闹舞台,“邓文迪英勇救夫”成了会后许多传媒的新闻标题,而“窃取弱者隐私的魔鬼”老默多克,却俨然成了一个需要老婆保护的虚弱老人。

而次日卡梅伦的听证会则显得相对乏味:他不承认事先对窃听和窃取私人隐私的事件知情,不承认在天空台并购案中对默多克的新闻集团给予过特殊关照,更以“事后诸葛亮好当,事前明白人难做”为由,暗示自己不能对聘用前《世界新闻报》主编、在窃听等一系列丑闻中起关键作用的安迪.库尔森为首相公关顾问承担责任,仅仅轻描淡写地表示,如果事先知情,他将不会聘用库尔森,并称“吃一堑长一智”,自己吃了一次苦头,应该“得到必要教训”了。他还呼吁展开“超越政党政治”的、“纯技术性的”丑闻专项调查,避免“因党争而广泛传播的阴谋论误导正常调查工作”,并将指责矛头直接对准米利班德。

 

默多克和卡梅伦的未来

 

在战术上,默多克是听证会的赢家,不但让质询议员哑口无言,还获得了一些同情票,会后新闻集团股价涨了6%。但在战略上,他却是输家,读者、公众并未因听证会的热闹而忘记自己当初为何唾弃默多克系,而政客们则惟恐默多克的成功表演很可能在“洗白”自己的同时,让公众把怒火转嫁到政府、议会身上,因而加快了与新闻集团的切割力度。

听证会后,工党领袖米利班德开始明显地将矛头从“窃听门”本身,转向政府与默多克系的不正常关系;卡梅伦则针锋相对,一面撇清,一面反击;21日,一直低调的自民党党领、副首相克莱格打破沉默,希望即将成立的议会窃听丑闻调查小组采取坚决措施,彻底清理英国社会中媒体与政客、警方之间根深蒂固的阴暗规则和地下关系。

三党虽然互相攻讦,但在与默多克系切割方面却利益一致。种种迹象表明,默多克父子在听证会上的精彩表演,可能反倒促使各政党加快速度,推出限制传媒垄断的法律、政策,以撇清自己与“窃听门”的瓜葛,包括规定每家传媒集团只能控股1个日报和1个周报等,这些举措将是威胁默多克传媒帝国的“大杀招”。

不仅如此,美国、澳大利亚等国也开始围剿默多克系。早在听证会前,就传出FBI调查默多克系窃听“9.11”受害者家属电话嫌疑的消息,美国司法部、证交会也开始跟进,前者据称将发出传票,调查新闻集团行贿和“9.11”受害者家属窃听等指控;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20日警告默多克,称其集团面临“严重问题”,必须受到媒体考问,而此前多名政府阁员指责默多克涉嫌运用媒体垄断,谋求颠覆工党政权。21日,民政部长奥康纳提出引入《隐私权法》,以便类似默多克在英国的“窃听门”等窃取个人隐私行为发生后,可以依法入罪,目前澳大利亚法律在这方面有漏洞,无法对这类案件提起诉讼并追究刑责。奥康纳称,如此行为却得不到法律追究,等于对这种行为的纵容, “窃听门”已成为全球性事件,并使澳大利亚人对保护自己隐私格外在意,因此有必要完善法律,将这类行为“置于聚光灯下”。

自7月18日起,新闻集团就被标普评级列入“负面观察名单”,认为“认为最近事态的发展已经使得新闻集团及其子公司所面临的声誉、管理、诉讼和其他方面的风险大幅增加”,尽管听证会令新闻集团和默多克仿佛松了口气,但在许多人看来,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因为让默多克帝国陷入困境的各项矛盾,几乎一样也未缓解,更不用说解决了。

卡梅伦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具有基本政治判断力的读者从中不难体察卡梅伦的言外之意:泛泛而谈的“对不起”可以说,为此承担具体责任,付出政治代价,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所谓“得到必要教训”,意思是“应该给予补救的机会”,而不该就此哄自己下台;所谓“超政党”、“纯技术”和“反阴谋论”,则说的更明白不过——工党的米利班德等人休想把“窃听门”的棒槌当针,有事没事就往自己和政府的要害上戳。

然而这样的推挡能起多大作用,实在难说得很。

尽管新闻集团和英国政坛间的利益交换,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各党派均难免俗,社会也见怪不怪,但如今随着“窃听门”突破社会容忍的底线,其政治意义也早已发酵。

听证会前,和新闻集团关系密切的两位高级警官、伦敦大都会警察总监保罗.史蒂文森爵士及其副手约翰.耶茨双双辞职,这也让和默多克关系更密切的卡梅伦承受更大压力:人们有理由质疑,既然同样宣称“清白”、4年间跟默多克父子等新闻集团领导人会面18次、聘用《世界新闻报》副主编瓦利斯担任警方媒体关系顾问的史蒂文森爵士,都因“窃听门”的巨大压力而辞职避嫌,仅自去年上台至今就和这些人会面26次,聘用《世界新闻报》前主编为公关顾问共事达4年半之久,6月16日还是默多克伦敦豪宅一年一度消夏酒会座上客,并明里暗里支持其新闻帝国扩张的卡梅伦,凭什么就可以置身事外,呼吁“纯技术”或“反阴谋论”?不仅虎视眈眈的反对党绝不会就此停火,憎恶默多克系小报逾越道德底线,但对“小报文化”却从骨子里欣赏的普通英国人,也只会将卡梅伦的听证会,提炼成新一轮“阴谋论”传闻的素材。

7月20日Ipsos MORI民调显示,卡梅伦支持率跌至38%,不支持率则高达53%,创下历史纪录,而对政府执政的不满意度则高达63%,民众对卡梅伦政府的信任度已因“窃听门”降到低谷,这不仅对卡梅伦构成更大压力,也将迫使他为求自保,不得不继续其对默多克系的“追杀”。

然而“窃听门”并非孤立现象,为获得“猛料”而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的“小报文化”不仅是默多克集团、也是其众多竞争对手的普遍做法。据英国警方披露,《每日邮报》、《名人》、《每日镜报》、《星期日邮报》等都曾使用过私人侦探,打探机密消息,这种“只求得手,不问过程”的极端功利行为泛滥,令传媒业道德混淆,不难看出,上至默多克父子,下至普通编辑、记者,丑闻曝光后的反应是“我被发现了”,或“凭什么单发现了我”,他们的道歉与其说是引咎自责,毋宁说,是不得已情况下又一种公关策略。可以想见,在听证会上竭力为自己洗脱的默多克,一旦熬过难关,会毫不犹豫地故态复萌,而垄断传媒、小报与政坛的纠葛,也将是个长期性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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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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