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姗姗来迟3周后，被普遍认为当选美国总统的拜登（Joe Biden）终于获批接受总统每日简报（PDB），并以此正式拉开白宫交接的帷幕。

 

奇特的延误

 

按照以往惯例，尽管选举人团投票结果要到12月中旬才能正式出台，但谁是当选总统，一般投票日当晚、或至此再过一两天便水落石出，白宫总务署（GSA）会在投票日后一两天开启白宫交接进程，包括向当选总统发送每日简报，以便其迅速进入角色，允许当选总统安排的团队进入对口部委和白宫西翼，以确保新团队在来年1月20日正式接班时，不会因手足无措而造成政权更迭时的各种不稳。

 

然而被公认为现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铁杆支持者的现任GSA负责人墨菲（Emily Murphy）却以“大选结果尚未水落石出”、特朗普团队仍在各州不断提起诉讼和要求重新点票等为由，一直拖延启动交接进程，这种打破惯例的做法因新冠（COVID-19）疫情形势紧张、一系列重大内政外交课题出现诸多不确定性，日益引起各方不满。

 

不仅如此，日前，负责制作和发送PDB的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ODNI）对媒体披露称，拜登之所以不能照惯例受到PDB，是因为国家情报总监、特朗普一手提拔的拉特克利夫（JohnRatcliffe）日前将“拜登能否接收PDB”的决定权交给白宫，并特意强调“决定权在总统”——简言之，拜登能不能照规矩看到PDB，居然是由特朗普说了算。

 

然而总拖下去也毕竟不是办法。

 

随着一个又一个州的“诉讼游击战”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日益走到尽头，即便许多共和党内关键人物也开始公开表露出对特朗普“拖延战术”的不耐烦、不满意，要求总统“要么认输、要么拿出证据”，内华达州、宾夕法尼亚州也在当地时间11月23日总算公布了推迟已久的本州大选计票结果，宣布拜登赢得该州全部选举人票，在这种情况下倘继续让GSA拖延交接程序启动，对共和党和特朗普也并无益处。鉴于此，GSA在11月23日开始要求ODNI向拜登、其副总统候选人搭档哈里斯（Kamala Harris），以及其高级顾问发送PDB，ODNI则在翌日一早宣布“白宫业已批准此举”。

 

的确，就连特朗普也在推特上公开承认了这一批准——尽管他仍嘴硬宣称“批准GSA此举不意味着我在大选中认输”，但事到如今，除了人数越来越少的“死忠”，以及个别抱着其它目的不愿他过早认输者，大家都明白，拜登的“演出”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拜登的“影子内阁”

 

对于当选总统而言，启动交接的重要标志，就是公开搭建一个“影子内阁”，一便工作，二为酬庸。

 

已“落后在起跑线上三周”的拜登当然不敢怠慢，迅速宣布了一系列关键性“影子阁员”名单：“影子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影子国土安全部长”马约卡斯（Alejandro Mayorkas）、“影子白宫办公厅主任”克莱因（Ron Klain）、“影子国家情报总监”海恩斯（Avril Haines）、“影子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苏利文（Jake Sullivan）、“影子美国驻联合国大使”托马斯-格林菲尔德（LindaThomas-Greenfield）、“影子气候问题总统特使”克里（John Kerry），此外，前美联储主席耶伦（Janet Yellen）预计成为“影子财政部长”。

 

从这个被调侃为“古色古香”的“首批影子内阁阁员名单”上看，“即插即用”成为优先考虑的因素：布林肯是奥巴马（Balack Obama）时代的副国家安全顾问，是公认对欧洲、中国等关键外交区域事务都不陌生的外交老手，也是和拜登渊源深厚、长期出没于拜登竞选团队的故交；马约卡斯在奥巴马时代当过近3年国土安全部副部长，且是律师出身，是公认的业内专家；克莱因是最早进入角色的“影子幕僚”，此前担任过两位民主党籍副总统的幕僚长，在奥巴马政府担任过应对埃博拉疫情的专员，更早在拜登担任参议员时就与之搭档；沙利文在奥巴马时代就担任过拜登的助理和高级顾问，做过国务院政策规划主任和国务卿（希拉里Hillary Clinton）的幕僚长，还是2016年希拉里总统竞选团队的重要成因；格林菲尔德是资深外交官，是美国为数不多的非洲问题专家之一；海恩斯是奥巴马时代的副国家安全顾问（替代布林肯）、中央情报局（CIA）第四副局长；克里则更为人所熟知——他曾是奥巴马时代的最后一任国务卿，此前更曾代表民主党参加了2004年的总统大选。

 

尽管拜登努力在第一批“影子阁员”中体现一些“时尚元素”，如性别平衡（数量较多的女性，第一位女财长和第一位女性国家情报总监）、族裔多元化（第一位领导国土安全部的拉美裔，马约卡斯是出生于古巴的移民，以及近半数人选是有色族裔），但更优先考虑的还是前述的“即插即用”，这些被提名者几乎都在拟就任的部门、领域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熟悉相关业务和渠道、手法，这和四年前特朗普优先提拔一批支持自己的“门外汉”形成鲜明对比。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因为拜登是传统主流政治家，较易快速聚拢一个专业性强、又愿意为己所用的团队，另一方面，特朗普不但交权姗姗来迟，而且正抢在明年1月20日卸任前，竭力在各领域给拜登“埋雷”，而防疫、安全、国际事务、经济与就业……一件件火烧眉毛的紧急事务容不得半点拖沓，一个“即插即用”的专家团队，显然比一个“概念先行”的班子更靠得住、顶得上。

 

但另一方面，首批“影子阁员”并不像CNN等亲拜登媒体所吹捧的、“契合拜登此前‘打破党派界限、更具美国代表性’”，几乎所有人选都和奥巴马或拜登有千丝万缕的渊源，即便公认政治色彩较偏“中性”的苏利文也不例外。这在大多数欧美国家是常态，但在美国反倒是异数，表明经历“特朗普的四年”后，民主党内已不敢再冒险，即便仍相信“专家治国”，也要尽量挑选一些“我们的专家”。

 

“传闻人选”哪儿去了

 

自11月3日起，五花八门的“新政府人选”就不断出台，这些半真半假的人选名字被将信将疑的围观者不断议论，包括所谓“商务部长热门人选”、争议人物杨安泽（Andrew Yang），和“驻外大使热门人选”奥巴马、希拉里等，以及多位被传“肯定入阁”的民主党籍参议员、州长。

 

这些人无一入选首批阁员名单，原因则是复杂和多样的。

 

奥巴马、希拉里或功成名就，或“泱泱飞少主臣”（虽然拜登这位“少主”不免老点儿，可谁让他“辈儿小”呢），实际上不太可能屈就新职（奥巴马甚至公然辟谣）；首批“影子阁员”名单中没有一名州长或现任议员，这一方面表明拜登对此次大选中民主党籍州长、议员的作为并不甚满意，另一方面也可能表明，民主党内在如何分配新获得的权利方面，尚未达成充分妥协，州长、议员等“党派大佬”身份鲜明的阁员和幕僚人选，恐怕要在第二批、第三批甚至更晚出台。

 

当然，还有一些人选是否真是拜登心目中的“人选”，恐怕本身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第一批“影子阁员”经验虽丰富，但党内代表性并不像拜登所标榜、民主党内各派所期待的那样广泛，尤其所谓“进步派”和工团主义者，对这份“古色古香”的专家型名单，恐怕绝不会满意，而他们恰是民主党近年来声势最咄咄逼人的群体。拜登此次能战胜特朗普，并非因为有多少选民选择或喜欢他，而是因为有太多选民憎恶特朗普，且这些人因惟恐特朗普连任而竞相投票，也就是说，拜登的选票基础不是“选拜登”，而是“反特朗普”，如果在后续内阁、西翼班子搭建中，拜登仍拘泥于目前这种“在自己人中寻找即插即用者”的用人思路，恐会提前结束自己和许多“因为反对同一个对手走到一起来”者间的“蜜月期”，给自己就职后的施为平添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