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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中国向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通报,宣布承认该委员会为利比亚执政当局和利比亚人民的代表。

中国尽管在谴责、制裁卡扎菲的联合国决议中投了赞成票,在导致对卡扎菲政权实施军事干预、并最终造成利比亚政权更迭的联合国1973号决议中也未行使否决权,但始终反对北约对利空袭,因此并非某些利比亚新政权成员所言的“最早的朋友”;尽管在战事胶着期,中国就已公开与全国过渡委员会建立联系,并进行了高级人员互访和交流,还提供了人道主义援助,但非但在班加西武装攻入的黎波里前,即便卡扎菲弃城逃遁,利比亚“改朝换代”已成定局后,中方也迟迟未正式承认新政权的合法性和代表性。912的通报,令中国成为联合国“五常”中最后承认全国过渡委员会合法性、代表性的一个。

中国何以迟迟作此表态?

传统上,中国只与现政权保持官方关系,遵循不干涉他国内政和承认既成事实的原则,在的黎波里陷落前不承认新政权并不足奇。至于的黎波里易手后的“一慢二看三通过”,则原因较为复杂。

首先,全国过渡委员会方面在接管政权过程中显得步骤拖沓、凌乱,事权不一,政出多门,恢复秩序、维护社会稳定和管治经济的能力都有待证实,尽管卡扎菲已被逐出首都大半个月,新政府也号称控制了90-95%国土,但过渡政府迟迟未成立,委员会内部和各部族间的矛盾开始凸显,新政府把过多精力放在“资金解冻”和“寻找卡扎菲”上,而在建立一个新国家、新秩序方面则蓝图混沌,进展缓慢,这显然难以令人对之产生足够信心。

其次,中国在战前并非卡扎菲的“朋友”,在利比亚的利益,主要在于经济层面。由于卡扎菲的故意刁难、排挤,中国在利战前石油投资并不多,但拥有大量基建项目,这些项目投资大、建设周期长,涉及中国企业和从业人员数量多,是中国最为关注的实际利益。早在和全国过渡委员会开始接触之初,中方就曾多次要求对方确保这些项目的安全,确保尊重和承认中利战前签署的各项条约、协议继续有效,并曾得到包括卡迈勒等在内、全国过渡委员会要人的承认。

然而随着“后卡扎菲时代”的到来和全国过渡委员会的得势,局势起了微妙的变化,部分新政府要员相继发出了“战后重建要论功行赏”、“新合同新项目排斥中国人”等声音,指责中国阻挠资金解冻,及声称中国向利比亚出售军火的措辞也不时传出,尽管于此同时,也还有相反的声音从另一些新政府要员口中传出,但这种杂音和混乱,已足以令中方担心,自己在利的基本利益能否得到维护,自己的声音是否能得到利比亚新政府的尊重和正视。

事实上,利比亚新政府也的确有求于中国。

尽管卡扎菲被冻结的资金很少在中国掌握中,但各方纷纷强调“尊重联合国在战后重建中主导地位”,且当初资金的冻结正是通过安理会才获得合法性,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冻离了安理会固然不是动弹不得,却也会效率大减;更重要的是,新政府要真正自立,必须获得联合国正式席位,这需要“五常”的一致认同。所有这些,离开中国是办不到的。

中国战前经营的诸多大型基建项目,在建设新利比亚过程中同样、甚至更加需要,且这些项目是中国所擅长,而欧美及海湾国家所不擅长或不情愿的,更何况作为业主,利比亚前政权已支付了数额不菲的工程预付款,倘若一拍两散,是不折不扣的“双输”;利比亚是“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国家,经济严重依赖石油输出和工业品输入,在这些方面,维持“老主顾”意、英、法固然重要,但在欧洲经济衰退已成定局,最大主顾意大利焦头烂额之际,和中国这个既有能力供应门类齐全的廉价工业品,也有“胃口”吃进大量石油的新兴国家保持密切经济合作,也是“新利比亚”的利益所在。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此前一段时间,全国过渡委员会在“中国话题”上的口无遮拦、七嘴八舌,也反映出他们对中国迟迟“按兵不动”的焦急和忐忑,而中国出人意料的反应,则让他们明白该说什么、做什么。

从另一个角度看,中国承认新政权事实上也毫无悬念:卡扎菲已是“过去时”,主要大国也纷纷松口,大势所趋,根据中国外交的传统,承认既成事实是题中之意,不仅如此,的黎波里易手后次日,北京使馆区利比亚使馆的卡扎菲绿旗,就已被新政权的伊德里斯三色旗所取代,这一切都表明,中方已做好承认新政权的准备,但这股“水”何时到,则要看新政府何时修好“渠”——解除中方的前述担忧和顾虑了。

912前的数日,一度不断传出针对中国负面消息的过渡委员会方面忽然沉默,随即中方的承认通报悄然出台,而新政权方面则不仅发出“深感高兴”、“期待已久”的“套话”,且具体强调“高度重视中国的地位和作用,将切实遵守双方此前签署的各项条约和协议,坚定奉行一个中国的政策,欢迎中方参加利比亚重建,共同推动利中关系稳定、持续发展”。不难看出,这短短的几句话,所针对的正是前述中方担忧、疑虑之所在。“渠成则水到”,不管这些“官样文章”背后,有多少和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迟到的承认至此已一无窒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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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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