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的新乱局和“基地”的示强

就在奥巴马发表“9.11”纪念讲话，宣称“如今比‘9.11’前更安全”、“美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大”、“基地组织正走向覆灭之途”之际，塔利班和基地却突然大打出手：前者自当地时间9月13日13时20分左右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发动连环袭击，目标直指美国驻阿富汗使馆、北约驻阿富汗驻地和阿富汗政府情报机构，持续19小时的交火造成包括9名（阿富汗政府发言人说是6名）袭击者在内，共至少16人死亡，25人受伤，这也是近年来塔利班在喀布尔发动的持续时间最长的自杀式袭击；与此同时，塔利班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发动多起大规模行动：绑架巴-阿边境30多名男孩至今未释放；13日袭击白沙瓦一辆校车；15日在下迪尔某部落首领葬礼上发动自杀袭击，造成至少20人死亡、60人受伤。而“基地”目前的头号人物扎瓦赫里则在9月13日通过一段长达63分钟的录像带露面，称“9.11”为“真主护佑下的攻击”，欢呼“阿拉伯之春”为“打翻美国如意算盘”的伊斯兰的胜利，同时号召全球穆斯林继续与美国的“圣战”，在此前，“基地”在北非、西非的盟友。

自7月14日美国启动从阿富汗撤军起，3.3万名美国士兵将在2014年前撤出，多数盟军部队也将先后撤离，防务将逐步转交给阿富汗方面，很显然，奥巴马希望借此营造从阿富汗“体面退出”和“如愿凯旋”的氛围，以回应国内舆论、民意的左右夹击（大多数民意不满阿富汗战事旷日持久和劳师糜饷，但许多人又无法接受“失败的撤退”）。但实际上，这即将撤出的3.3万人，是2009年奥巴马增兵计划所增加的兵力，目的是在撤军前取得对塔利班“决定性胜利”，仅从这个角度看，“撤军”并无光彩可言——这增派的3.3万美军并未获得如期的战果。

“先增后撤”的魔术告一段落后，美军仍将在阿富汗保留7万军队，所谓“撤军时间表”与这7万人无关，阿富汗政府军和安全部门尽管不断扩充兵力、增购装备，但从这次袭击可知，他们尚无力自保：区区6名塔利班袭击者，就让装备武装直升机和重武器、在联军支援下行动的政府军警手忙脚乱，这还是在喀布尔，那么，外省呢？全国呢？

从情理上分析，塔利班正是试图借此次发力“示强”，为自己在阿富汗残局中谋取更有利位置。战争打到今天，在美军不撤的前提下，谁吃掉谁都前途渺茫，而美军一旦撤退，则阿富汗前景更加扑朔迷离。奥巴马上台后，始终推行“与塔利班下层和解，打击奥马尔等上层”策略，并进行了若干次分化瓦解工作，但收效甚微甚至屡被暗算，而阿富汗卡尔扎伊政府则时软时硬，左右飘忽，其软或硬，完全视美国支持力的强弱而定。塔利班选择此时发力，无疑是警告美国和卡尔扎伊：塔利班仍有战斗力且是铁板一块，想在短期内消灭或撇开上层搞“和解”，都是“此路不通”。

阿富汗民风剽悍，地形复杂，历史上从未被任何强权完全征服；卡尔扎伊政权基础孱弱，号令不出喀布尔四门，各地军阀割据，国家凝聚力涣散；塔利班在西部山区群众基础深厚，又有巴基斯坦西北部这个更开阔的回旋地，13万盟军3年重点清剿尚不能全胜，如今剩下一半，自然更加力不从心；除了塔利班，阿富汗境内其它势力、部族也各有背景、怀抱，不论向背不定的乌兹别克民兵，还是曾在反塔利班战争中出过大力的塔吉克武装，都可能在政治欲望不平时“吹皱一池春水”。卡尔扎伊的“和解”思路虽然看似合理，可挟美军自重则无法做自己的主，让美军走人则将丧失实力“底气”。不仅如此，一个包容了塔利班（不论是全部或一部）的“新阿富汗”，究竟是“新的开始”还是“旧的回归”，也仍是个未知数。

搭车“示强”的还有塔利班的盟友“基地”。然而和塔利班的有恃无恐不同，基地组织在“9.11”前后的高调，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

事实上近日来“基地”的日子并不好过：在也门，随着萨利赫与反对派间的死缠烂打趋于沉寂，政府军对“基地”分支的反击变得有声有色，当了几个月“酋长国”首度的阿比扬省会津吉巴尔9月10日被收复，“基地”历史上第一个“独立国家”就此成了“流亡政府”；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随着拉登的死，新的第二号人物、利比亚人阿提耶.阿卜杜勒.拉赫曼，和“基地”巴基斯坦行动总负责，沙特人阿布.哈弗斯.沙赫里相继在8月底、9月初被传毙命，尽管消息尚待证实，但“基地”的接连受挫是明摆着的。尽管他们也在北非、西非等地兴风作浪，如炸毁尼日利亚阿布贾联合国办公楼，引爆阿尔及利亚舍尔沙勒三军综合军事学院等，但这些行动一来远离“世界中心”，二来多为顶着“基地”旗号、实际上自有传承的当地恐怖组织（如“博科圣地”和前身为“阿拉伯萨哈夫宣教中心”的“阿拉伯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等），并不能挽回“基地”本部的颓势——事实上正如法国“自由欧洲电台”盘点“9.11”十年，认为“基地”是仅次于遇难者家属的第二大输家——对欧美社会的威胁越来越低，且自身正遭受接二连三的重创。

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正变得越来越安全，或恐怖主义不再是世界的头号威胁：美国、欧洲和其它国家的经济危机、社会动荡，都会造成新的阶层、族群对立，让各种各样的极端思想发酵，这些极端思想同样可能成为恐怖袭击的策源地，且相较“基地”，它们更不出名，也因此更难被有效监控、预警，一旦发生如不久前挪威奥斯陆事件那样的突然袭击，目前以防范穆斯林极端势力为重心的多数国家反恐体系将措手不及——一如“9.11”时空前强大的美国，对当时尚不出名的“基地”、拉登之措手不及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