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公投之流局：时乎时乎不再来

希腊似乎自古就是盛产惊奇的所在：就在人们最想不到的时候，总理帕潘德里欧突然抛出个是否接受救助计划的公投；就在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被这个横空出世的公投弄得方寸大乱，以至于G20峰会都被希腊抢戏，希腊内阁通过公投决议不到1天，公投又突然取消了。

帕潘德里欧是资深政客，父子总理，当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说了不算，对于一国首脑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正如希腊突如其来的公投，让整个欧盟无法为自己的抒困计划做主一样，国内外对公投的激烈反应，也让帕潘德里欧、执政党泛希社运党，乃至整个希腊，同样无法左右这盘自己亲手打造的乱局。

从国际上看，欧盟内部的反应迅速而强硬，不仅明确指出公投尘埃落定前，第六期抒困资金将不再调拨（这意味着12月之前希腊得不到一分钱，倘果真如此希腊届时很可能因无力偿还到期利息而财政破产），且发出“倘退出欧元区即相当于自动退出欧盟”的最严厉警告，G20上各大经济体对欧盟抒困计划谨慎冷淡的表态，也预示着接下来欧盟各国所施加的压力将更大、更不留情面。正如此前希腊民调所显示的，尽管近6成受访者反对抒困计划所附加的紧缩条款，但75%受访者反对放弃欧元，更不用说退出欧盟，这种微妙的民意组合，加上希腊等米下锅的窘境，都决定了这个国家不可能对来自欧盟和洲外的压力无动于衷，哪怕打着“主权”、“民意”的旗号也不能。

从国内看，尽管内阁起初一致通过了公投案，但随着形势趋于明朗，反对的声音开始公开化，副总理兼财长韦尼泽洛斯公然唱对台戏，又一名执政党议员声明将投票反对公投，加上此前退党的一票，执政党在议会只比150席的半数多出1席，别说公投议案岌岌可危，就连内阁信任案都未必保险。帕潘德里欧当初发动公投的初衷，是企图以此扭转民意对紧缩的反感，和对内阁的不信任，以进为退，减少民意对政府和纾困案的敌视，在逆境中保住执政地位，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只得改弦更张，以退为进。

尽管消息尚不完全明朗，但从种种线索看，帕潘德里欧先是试图以撤销公投提案，换取反对党新民主党支持欧盟10月27日希腊救助计划，和执政党内议员、阁员对内阁的支持，但本人不打算辞职，也不打算让内阁交权；继而放出“只要抒困紧缩案过关即随时准备交权”，将政权转交“联合政府”的报价，在这种情况下，匆匆推出的希腊公投，就这样匆匆流局，空留下一地鸡毛。

平心而论，帕潘德里欧的这番折腾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在这番折腾后，原本头脑发热的希腊社会陡然明白，既要欧元和欧盟，又不要紧缩和干预，是根本不可能的空想，原本高涨的反紧缩、反抒困计划民意，应该会因此冷静一些；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番折腾也让原本主张自由经济，主张用减税和刺激措施扩大内需，反对继续紧缩的新民主党及其领导人萨马拉斯冷静下来，表示将顾全大局，支持10月27日欧盟1300亿欧元抒困计划，哪怕这意味着更严厉的紧缩措施。

若再无新变数，公投的流局和10月27日欧盟抒困计划的被接受，应该已无太多悬念，至于帕潘德里欧辞职和“联合政府”则尚有变数，一来他未必真的肯退，二来即便他肯，萨马拉斯也未必肯匆匆接手：好饭不怕晚，与其现在接手这个烂摊子，替帕潘德里欧和执政党背负“牺牲主权，换来紧缩”的骂名，还不如等上几个月，让内阁再烂一烂。

然而尽管闹剧只维持了3天，却使希腊和欧盟丧失了最宝贵的时间：由于希腊的搅局，G20峰会已注定无法说服原本就心怀犹豫的各经济体大举施援，且这个横空出世的公投和同样草草出台的撤销，将令各国投资者、评级机构和政治家对希腊和欧洲的政治、经济前景，资信和债务偿还能力更加挑剔，后果如何，很难估量。

不仅如此，两年来一直高呼“配合紧缩”的帕潘德里欧会搞“突然袭击”，两年来一直高调反对紧缩的萨马拉斯却突然支持紧缩抒困，说来说去，追逐国内政治利益最大化的野心和诱惑，竟足以让希腊朝野政治领袖立场发生如此剧烈摇摆，这本身就足以让外界对希腊的政治信用重新审视和评价。

时乎时乎不再来，从公投的提出到流局，前后不过短短3天，3天也许不够做成哪怕一件小事，却已足够让任何大事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