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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和伊朗的恩恩怨怨

 

当地时间11月29日,英国驻伊朗大使馆遭到伊朗示威者的冲击,两国随后的一系列针锋相对举措,让彼此间外交关系降到“有外交关系的最低水平”。

令许多局外人感到奇怪的是,英国并非在伊朗核危机中对伊最强硬的西方国家,伊朗何以偏偏对英国紧咬不放,不断出手?使馆被冲击是严重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即便并非出于主使,伊朗政府也难逃“疏于保护”之咎,事件发生前,双方已开始外交“互殴”,甚至外交关系也被从大使级降至代办级,既然如此,何以在发生如此大事件后,两国外交关系还能维持这么个“最低水平”?

说到英国和伊朗的恩恩怨怨,那话可就长了。

 

初时节以攻为守 一开始就不厚道

 

伊朗古称波斯,早在公元前就是一方强权,但几番在欧亚争霸中的落伍让它饱受创伤。1807年,伊朗曾和法国签署芬肯斯泰因条约,伊朗答应帮助法国染指阿富汗和印度,对抗“日不落帝国”英国,作为回报,法国允诺确保伊朗的独立和领土完整。但两个月后,法国单方面背信弃义,转而与沙俄结盟,出卖了伊朗,法国人匆匆来去,却无意中让伊朗得罪了如日中天的英国。

在17-19世纪初,伊朗的疆域和影响范围十分辽阔,今天高加索、中亚大片土地都是波斯的势力范围,但在沙俄的扩张下,波斯人步步后退,至19世纪80年代已丧失了高加索山以北12个行省,并失去了在中亚的势力范围,沙俄利用军事优势和伊朗哥萨克(伊朗上层军事贵族集团)与沙俄的血缘关系,攫取了在伊朗的治外法权,并直接威胁阿富汗,觊觎英属印度。

沙俄对“温暖海洋”有本能的热情和贪婪,越过高加索山,饮马阿拉伯海和印度河,是几代沙皇的梦想,而波斯这个孱弱的近邻,就这样成了沙俄的牺牲品。

伊朗王室历尽沧桑,当然也不会任人宰割,不知危机之近,其实早在和法国人眉来眼去之前,他们已经向英国伸出求援之手,而英国出于保护印度领地的需要,也在1801年和伊朗签署同盟条约,伊朗答应不允许任何国家越境攻击印度,作为回报,一但外国入侵伊朗,英国应从印度给予军事和财政援助。

然而条约墨迹未干,1804年第一次俄伊战争爆发,伊朗在强大俄军压迫下节节失败,丧师失地,而英国却见死不救,反在背后和俄国搞起交易,自1801至1814,英国和伊朗签署过前后4部盟约,但都被英国人当作一张废纸,迫使波斯在1813年签署丧权辱国的古丽斯坦条约,伊朗人向法国示好,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1826年,第二次俄伊战争爆发,此时英国和伊朗理论上仍是盟友,但第一次俄伊战争的一幕重演,英国再次抛弃了盟友伊朗,迫使无奈的伊朗投入沙俄怀抱。

英国原本的如意算盘,是和沙俄划分势力范围,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坐大的沙俄胃口大涨,开始觊觎阿富汗和英属印度,它不怀好意地怂恿伊朗,既然西边割地给沙俄,不妨“收复”东边故地作为补偿,而东边恰是英国的势力范围。

1836年,打着“收复失土”旗号的伊朗军队进军中亚名城、今属阿富汗的赫拉特,并得到沙俄的军事支持。赫拉特是中亚交通要冲,一旦落入沙俄势力范围,英属印度就门户大开,因此英国自然反应强烈,1836年,英国驻伊朗公使埃利斯致书英国外相帕迈斯顿,说出了英国外交史上的名言——“必须将阿富汗视作英属印度的边界”,这一霸权色彩十足的看法,得到帕迈斯顿和英国印度事务大臣霍布豪斯的认同,1838年, 在议会授权下,英国向伊朗发出“不撤军即宣战”的最后通牒,声称伊朗“构成对英国属地的侵略”,而实际上阿富汗本身就是独立国家,和英国隔阿富汗本土相望的赫拉特根本就不是英属印度领地。然而在英国咄咄逼人的威逼下,沙俄率先胆怯,撤消了对伊朗的军事支持,迫使伊朗在1838年撤军。

1856年,英国和法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击败沙俄,与此同时趁势染指伊朗,发动了英伊战争,并迫使伊朗在1857年签署《英伊巴黎条约》,伊朗承认阿富汗独立,并承认赫拉特属于阿富汗,英国继沙俄之后,成了第二个对伊朗享有特权的大国。

可以说,这一阶段的英国对伊朗十分“不厚道”,翻云覆雨,巧取豪夺,令伊朗饱受创伤。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1857年后伊朗王室却进入和英国的所谓“蜜月期”,这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伊朗卡扎尔王朝国王纳赛尔丁.沙贪图享乐,迷恋欧化生活,英国人投其所好,殷勤地招待、帮助他一次又一次在欧洲作奢华游历,并借机成为伊朗最大的债主,另一方面,殖民老手英国虽然霸道,却时常戴着一副“殷勤礼貌”的面具,而粗暴的沙俄则一副“太上皇”嘴脸,倚仗高加索以北的强大军力,和其在伊朗哥萨克中的影响力为所欲为,伊朗王室也希望拉住英国,让两大强权互相牵制。

英国正是抓住伊朗王室的这些破绽,不断扩大自己在伊朗的控制力,他们给伊朗王室的借款都附加有苛刻的条件,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伊朗的交通、金融、矿产、通讯、捕鱼等要害经济部门,都成为英国借款抵押品,被英国人所把持。

英国是借着打击沙俄进入伊朗的,而伊朗亲西方知识分子和立宪派,也一度把抵御沙俄入侵,实现伊朗现代化的希望寄托在英国身上。但出于利己考虑,英国此时想的,却是尽快与沙俄在伊朗握手言和,坐地分赃,好将精力转向更重要的欧陆。1907年8月31日,英国-沙俄签署协议,划分了两国在伊朗、阿富汗和中国西藏的势力范围,其中伊朗北部包括德黑兰在内79万平方公里为沙俄势力范围,南部35万平方公里靠近阿富汗和英属印度(今为巴基斯坦领土)为英国势力范围,其余则为缓冲区。这个协议所涉及的三块地区,当时都是独立国家或独立国家领土,英国和沙俄却旁若无人地进行切割,这当然激怒了伊朗知识分子和立宪派,迫使其转向后起的德国,在伊朗形成势力庞大的亲德集团。

此后伊朗爆发立宪派革命,1909年,英国和沙俄借口保护侨民,联合军事干预伊朗,并自此将军队赖在伊朗不走。1915年,两国不顾伊朗在一战中宣布中立,擅自达成“君士坦丁堡协定”,将伊朗全境彻底瓜分。照这个协定,如果不出现意外,一战一旦以协约国胜利告终,伊朗将很可能彻底丧失独立地位,被英国和沙俄切割成两块。

然而意外偏就发生了。

 

两巨头波斯反目 新国王改弦更张

 

1917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爆发,新成立的苏俄退出一战,此时英俄联军正在伊朗境内联合与土耳其作战,昔日的“战友”顷刻间变成仇敌,而伊朗则被殃及池鱼。1918年1月,英国将军邓斯特维尔率领远征军自美索不达米亚进军伊朗北部,试图夺取前沙俄在北伊朗的势力范围,并进而染指外高加索。至年底,英国将令马勒森和诺里斯在伊朗北部建立了陆军和海军(里海)基地,并控制了巴库、巴统、第比利斯等南高加索地区。

此时伊朗民族独立情绪升温,1918年1月,马托里克首相照会英国,提出著名的“五项要求”,要求废除英俄1907年协定,英国从伊朗撤军,修改不合理的关税税率,允许伊朗参加巴黎和会,将由英国和沙俄控制、上级军官非外籍及哥萨克的“南波斯步枪队”伊朗政府等,英国迫于压力,答应废除1907协定和修改关税两项,并拒绝其它三项。不久马托里克首相下台,新任首相萨尔塔内萧规曹矩,于1月30日宣布取消英国在伊朗的治外法权。尽管萨尔塔内不久后被英国设法赶下台,但随着10月30日土耳其退出战争,英国再无在伊朗驻军口实,伊朗境内反英情绪更加高涨。

此时英国外相寇松正梦想建立一串围绕印度的缓冲国,并将伊朗视作“最弱而最关键一环”。1919年8月,在寇松主使下,伊朗亲英首相沃苏格.多拉和英国公使科克斯签署“英伊德黑兰协定”,规定英国向伊朗派出军事、财政顾问,并与伊朗合作修建铁路,伊朗实际变成英国独家保护国。

然而此时因英国在巴黎和会中蛮横阻止伊朗与会,伊朗国内反英情绪达到顶峰,连国王艾哈迈德.沙也对沃苏格表示不满,6月24日,沃苏格内阁垮台,中立派莫西尔.多拉组阁,旋即宣布终止英伊协定,拒绝将伊朗哥萨克师按协定要求转交英国军官指挥。

英国对此无法容忍,当他们发现,即便颠覆伊朗内阁也无济于事时,便产生了“换朝廷”的想法——我们连国王都换了,总行了吧?

英国所看中的,是哥萨克师近卫团团长、上校礼萨.汗。

礼萨.汗出身贫寒,14岁投身行伍,积功升至上校,控制着伊朗最精锐的哥萨克师近卫团,因这支武装充斥着英国顾问,他和英国早有往来,被视作“可靠人物”。1921年2月21日,英国驻伊朗军事顾问团扶持亲英政客赛义德.齐亚和礼萨.汗发动政变,囚禁国王,由赛义德出任首相,礼萨.汗为“萨尔达尔.赛帕赫”(大元帅)。

然而这次英国居然看走了眼。

礼萨.汗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民族主义者,他之所以低声下气讨好英国军事顾问团,是想借英国的手,从俄国哥萨克贵族手中夺取哥萨克师的控制权。当英国鼓动他和赛义德发动政变时,他不动声色,顺水推舟,但政变成功后不到3个月,他便毫不客气地赶走赛义德,自任首相,并先后兼任陆军大臣、武装部队总司令、哥萨克师师长,成为伊朗的实际独裁者。在礼萨.汗的运作下,伊朗在政变后仅1个月零两天便废除了英伊协定,1921年5月15日,英军不得不从伊朗撤军。

这次事件让礼萨.汗和英国结下冤仇,但当时双方并未发作,因为此时苏俄正向伊朗输出革命,并在伊朗北部建立了“吉朗苏维埃共和国”,双方不得不维持表面合作关系,最终迫使苏俄退却。

1925年,礼萨.汗宣布废黜卡扎尔王朝末代国王艾哈迈德.沙,自己出任国王,这就是伊朗最后一个王朝——巴列维王朝。

礼萨.汗锐意富国强兵,在伊朗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并推出了所谓“第三国外交”理论,即引入和伊朗并无利害冲突的第三个世界性大国,作为对俄、英两个传统强权的牵制,同时,对英国和苏俄采取不偏不倚的立场。

对此,英国大为不满,他们试图在伊朗南部胡齐斯坦建立独立国家,并支持当地部落发动叛乱,礼萨.汗针锋相对,出兵镇压叛乱,并在1928年5月收回了英国把持的海关,夺回关税自主权,同时彻底废除英国领事裁判权。

为了抗衡英国、苏俄的觊觎,礼萨.汗选中了当时正从战败阴影中复苏的德国,从德国引进工业、技术、资金和顾问,前面已经说过,英国对伊朗的多次欺凌和背信弃义,早已在伊朗知识分子中形成强大的亲德势力。

伊朗和德国的接近随着纳粹的上台,逐渐引起美、苏等国的戒备,他们开始倾向于英国,对礼萨.汗持敌意态度。1939年9月,二战爆发,伊朗宣布中立,但德国势力仍然强大,这让与伊朗接壤的苏联惴惴不安,开始和昔日死敌、今日盟友的英国再次携手。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伊朗的“中立”变得难以为继,当年7月,英国首相丘吉尔和外相艾登联合建议苏联出兵伊朗,29日,英苏发出致伊朗联合照会,要求伊朗驱逐德国侨民,被礼萨.汗以“中立”为由拒绝。

在美国、土耳其先后表示“爱莫能助”的背景下,礼萨.汗在8月22日宣布将德国人“礼送出境”,却为时已晚,8月25日凌晨,英、苏军队南北对进,开入伊朗,仅3天便打垮了伊朗军队,随后,英国大使布拉德联合苏联大使斯米尔诺夫闯入王宫,逼迫礼萨.汗逊位,9月16日,礼萨.汗传位给太子巴列维,自己流亡毛里求斯,随后转往南非,3年后在约翰内斯堡病逝。这次行动代号“阿贾克斯”,是伊朗和英国最大的历史死结。

虽然在美国的干预下,英国被迫承诺“保证伊朗独立主权”,1942年1月26日,英-苏-伊条约签署,伊朗成为反法西斯盟国,但礼萨.汗国王被英国颠覆,又形同流放地被放逐到两个英属地区,死于“英国人手中”,这显然加剧了伊朗人对英国的恶感。

 

英国人予取予求 巴列维转而亲美

 

丘吉尔和英国是盟国军事干预伊朗的主推手,尽管有反法西斯战争和对苏援助的需要,但更多是出于利己主义考量,进驻伊朗后,英国肆意干预伊朗政局,将赛义德等亲英派塞回伊朗政坛,在南部靠近英属印度的地区扶植割据势力,还利用战时货币政策和粮食问题(1942年伊朗饥荒,英国见死不救)对伊朗巧取豪夺,按照伊朗当时著名政治家摩萨德的话,“英国人不点头,伊朗啥也决定不了”,这让英国人成为二战中在伊朗驻军的3国(苏、美、英)中,伊朗人最反感的一国。

然而巴列维国王并非泥胎木偶,对于英国人赶走他父亲他耿耿于怀,在他看来,父亲的“第三国外交”理论是正确的,英国和苏联都对伊朗有野心,都靠不住,伊朗必须寻找第三个大国来依靠,要说错,那就是找错了靠山,纳粹是靠不住的,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美国。

1943年1月23日,美国国务院低级官员约翰.杰尼根自行发布了一份“美国对伊政策指南”,强调美国必须在伊朗问题上采取措施,确保伊朗独立、主权,防止英、苏势力在伊朗坐大,从而威胁美国根本利益,史称“杰尼根备忘录”,此后,美国开始着力扶持巴列维,排挤英、苏在伊朗的势力。

二战结束后,英国势力衰落,殖民帝国日薄西山,但他们仍试图通过炮舰政策和惯用的扶持胡齐斯坦、库尔德分离主义等方法,维护自己在伊朗的特权。此时伊朗和苏联爆发“阿塞拜疆危机”,伊苏矛盾成为主要矛盾,英国照理应和美国一样,帮助伊朗对抗苏联觊觎,但他们却出于自私目的,一面在台面上维护伊朗主权完整,一面却在伊朗南方趁火打劫。这令巴列维更坚定地依靠美国而疏远英国。1946年3月2日,随着阿塞拜疆危机的告一段落,英国也不得不按照协议撤出驻伊朗的军队。

此后英国和伊朗的关系可谓不温不火:即便在巴列维亲西方时代,英国也并非伊朗的亲密伙伴;但伊斯兰革命同样对伊朗-英国关系冲击较小,因为本就不太亲密,一拍两散后也便疏远不到哪里去,双方居然能一直维持外交关系,奥妙也在于此。

 

好大一笔糊涂账 纠缠不休是石油

 

然而有一桩纠葛,却一直让英国和伊朗纠缠不休,那就是石油。

伊朗早在1855年便开始石油钻探,但收获不大。1901年,英国律师、商人、冒险家威廉.诺克斯.达西用区区2万英镑获得伊朗石油钻探权。7年后,他在马斯台德-苏莱曼发现当时世界最大油田,1年后成立了英国-波斯石油公司。1913年,英德海军竞赛爆发,海军大臣丘吉尔建议英国控股英波石油公司,英国政府控制了该公司51%股份,从此介入伊朗石油问题。

二战期间,苏联觊觎伊朗石油,并在1944年向伊朗提出“卡夫塔拉泽通牒”,要求获得伊朗北五省石油租让权75年,引发“伊朗石油危机”,在危机中英国出于保住南伊朗石油利益的私心,态度摇摆,令伊朗朝野十分愤慨。

1951年,伊朗议会宣布通过石油国有化法案,试图收回英波石油公司的经营权,英国以伊朗政府曾在1932年9月19日签署声明,“对于伊朗接受的条约或公约所发生的争端,愿意依照《国际常设法院规约》第36条第2款接受国际常设法院的管辖”为由,将伊朗告上国际常设法院,希望借助后者的仲裁,保住自己在伊朗的石油利益。而伊朗政府则指出,当初的声明只对1932年9月19日以前的争端有效,而不能管到19年之后的争端。

国际法院虽曾一度倾向于英国,但在强大国际压力下,于1952年7月22日作出裁决,支持伊朗的决定。鉴于这一法律歧见,1969年《条约法公约》特别注明,条约的解释“只能以自然的、合理的方式阅读文本,并充分考虑当事国的意图”,这就是国际法中注明的“通常意义原则”,也被俗称为“英伊石油公司原则”

 

使馆案并非孤立 小摩擦屡有前科

 

尽管英国和伊朗历史积怨甚多,但二战后便越来越井水不犯河水,马马虎虎的外交关系也得过且过地维持到现在,那么何以闹出这么大的外交纠纷?

11月29日的事,其实事先已有伏笔:11月27日,伊朗议会通过决议,将与英国的外交关系降为代办级,以抗议美、英、加拿大三国拟议中的单方面追加对伊制裁;11月28日,前伊朗驻约旦大使、5年前在英国被捕的诺斯拉托亚赫.塔吉克被传可能因涉嫌走私敏感电子产品往伊朗,将引渡去美国受审,消息传到德黑兰,引发部分激进学生的反美示威,11月29日英国使馆前的一幕,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尽管美国才是伊朗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自1979年11月4日发生、持续444天的“伊朗人质事件”导致美伊断交后,美国已与伊朗断交,而里根时代险些酿成政治大祸的“伊朗门”风波,更让美国政要望伊朗而却步,不敢轻易打交道,这也令伊朗的反美抗议者无从拿美国开刀,只得将处处时时追随美国、且刚刚“挑衅”的英国当做泄愤对象。

事实上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类事件了。

1980年4月30日,6名武装分子闯入伊朗驻英国大使馆,绑架包括外交官在内26名人质一周之久,这些武装分子正是前文中多次提到的胡齐斯坦分离主义分子,英国时任首相撒切尔夫人严令SAS突击队进行武装解救,最终6名武装分子中的5人被“格杀勿论”,第6人在已放下武器后,SAS突击队试图将其“就地格杀”,只是因为伊朗外交官当众表示“全世界都睁大眼睛看着”而作罢,尽管在此事件上英国“积极施救”,但因前述历史渊源和耐人寻味的“格杀勿论”,而在伊朗社会始终留下一个问号。

2007年3月23日,在两伊界河阿拉伯河上巡逻的15名英皇家海军男女官兵被伊朗以“越界”为由扣押,酿成持续数月之久的“英伊人质危机”,英国一度拒绝道歉,并试图用高压手段解决问题,但最终在人质家属的压力下妥协,由英国军方出面,承诺“下不为例”,换取了伊朗方面对15名英军官兵的“特赦”。这件事自然也成为双方的又一个疙瘩。

伊朗的教育普及程度很高,大学是政治活跃的地方,但伊朗学生的政治立场却两极分化,1979年冲击美国使馆劫持人质、此番冲击英国使馆的是他们,走上街头不惜生命对抗内贾德和哈梅内伊的也是他们,他们热情高涨却不免冲动,往往成为各种政治派别操纵的对象。

此次事件的背景,是伊朗内部的权争。尽管内贾德在西方看来,是个反复无常、强硬好战的难缠对手,但在伊朗宗教保守势力看来,这个不太听话的民选总统同样是个难以驾驭的刺头,保守派云集的议会不时会出些难题,给世俗政府制造麻烦,以打击后者的政治地位。此次伊朗-英国外交风波的起始,是11月27日议会的“外交降级决议”,而在冲击使馆事件发生后,伊朗外交部表示遗憾,议会议长拉里贾尼却公开唱反调,称示威学生的行为 “是英国对伊朗几十年敌视政策的必然反应”,因此是正当的。正如各国所纷纷指出的,作为伊朗行政负责,即便并非指使者,内贾德政府也绝脱不掉冲击使馆事件的干系,而这恐怕正是某些伊朗国内势力所乐见的。

据最新消息,伊朗国内在事后爆发了上层权力斗争,其范围触及伊朗最神秘的宗教高层,从这个意义上,英国和伊朗百年来的恩恩怨怨,又一次成为现实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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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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