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当暴力从街头蔓延到镜头

电视政论节目的原则是“动口不动手”，但6月7日，希腊极右翼党派“金色黎明”议员伊利亚斯.卡西迪亚里斯却破了这个规矩：当天在ANT1电视台电视政论节目录制过程中，这位极右翼政客突然向左翼女性政治家、激进左翼联盟议员蕾娜.杜鲁扔出一杯水，并口出污言秽语，当共产党籍议员利亚纳.卡内里起身抗议时，他又连打对方两巴掌，并用身体挤撞，甚至在主持人冲过来阻止后仍不肯罢休。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卡西迪亚里斯事后接受电话采访时，竟声称对方“先动手”，甚至表示要起诉电视台，理由是后者在8日上午滚动播出相关新闻“侵害了名誉权”。

这次大打出手的背景兵不寻常：希腊债务危机所引发政治危机持续蔓延，由于无法就是否继续坚持欧盟、IMF和欧洲央行“三驾马车”所制订的严厉紧缩措施，以换取欧盟-IMF巨额抒困资金达成一致，而5月6日刚刚结束的立法选举又造成议会中多达10个拥有席位政党，谁也无法取得明显优势，单独或联合组阁均告失败，以至于不得不在6月17日再举行一次立法选举。

金色黎明党原本是雅典贫民区的一个不知名、半地下小团体，几年时间里，已迅速壮大为声势骇人的民粹势力，在5月6日的国民议会选举中，他们获得6.9%选票，从而进入国会，民调显示，如今他们仍拥有4%的支持率，很可能在6月17日又一次国民议会选举中再次突破3%的议会党团下限。

金色黎明党起家的法宝，就是利用希腊债务危机所造成的社会震荡，将高失业率、福利下降和犯罪率增加等种种社会问题，都归咎于“外国影响”——包括外国移民、外来纾困资金，以及“外国人借纾困强加给希腊的一切”，这些说辞对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前途的希腊贫民颇具煽动力，而挑动暴力、制造舆论和影响，则是这个极端民粹团体吸附人气的有力武器。此次肇事的卡西迪亚里斯是金色黎明重要人物，经常充当这个极右翼组织的发言人角色，原本就正因卷入几年前的一起煽动暴力案而面临法律诉讼。

就事论事，此次金色黎明党可谓弄巧成拙：不论左翼或右翼各政党均一致强烈谴责卡西迪亚里斯的行为，国会第二大政党激进左翼联盟、第三大政党泛希社运党，以及较小的“独立希腊人党”都宣布，将不再参加任何与金色黎明的竞选辩论，希腊看守政府官方传媒上指出，每一个“拥有哪怕最基本对民主信仰的公民，都应毫不含糊地谴责这一暴行”，而受害者之一杜鲁则在事后愤怒地指出，当初激进左翼联盟指责金色黎明成员是“法西斯主义者”时，许多政治势力认为他们危言耸听，称激进左翼联盟是“煽动党”，表示“需要看到证据”，而如今，“让他们都来看证据吧”。

希腊尽管是个年轻的民主国家，但在政治生活中已形成许多君子协定，在电视节目中大打出手本就难获认同，施暴对象是两名女性，更是犯了希腊社会的大忌，靠民粹起家的金色黎明党，恐怕也正要栽倒在一次拙劣的民粹表演上。正如希腊问题专家乔治.普雷维拉吉斯的话称，金色黎明可以通过排外激进言论赢得选票，但也会因为其在议会或电视上的拙劣表演原形毕露、人心丧失。

问题在于，即便金色黎明党人气退潮，并就此在6月17日的立法选举中跌破3%的议会准入得票率，从而失去所有议席，希腊政治危机也很难因此而缓解，一个既认同“三驾马车”紧缩要求、又得到希腊社会普遍支持的联合政府的组建，更是遥不可及的事。而只要希腊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不解，金色黎明或其它极端势力的温床，就依然存在。

更让人忧心忡忡的是，极右翼势力的抬头，并非希腊一国、而是欧洲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这些极右翼势力共同的特点，是将失业、经济不景气、高犯罪率和种种社会危机，都归咎于外来移民或少数民族、宗教民众“抢饭碗”，并主张用暴力、强制性手段“澄清流品”。在法国，极右翼的国民阵线已成为国会第三大党派，在比利时、荷兰，甚至德国和北欧国家，极右翼势力也在迅速壮大。欧元区和欧洲的危机积重难返，恐非旬日可以消退，由此带来的社会震荡，很容易成为各种极端思潮的温床，这是必须引起欧洲、乃至世界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