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大选：敏于行或敏于言？

继上月底共和党召开全国党代会，正式推举罗姆尼参选本届美国总统后，民主党党代会也于9月4-6日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举行，现任总统奥巴马成为民主党本届总统候选人提名获得者，这标志着美国总统大选真正进入决战状态。

大家记忆犹新的，是4年前奥巴马用雄辩的口才，不容置疑的语气，和滔滔不绝的陈述，告诉全体听众和全体美国选民“YES WE CAN”，他信心十足的让大家相信，只要给他4年时间，他便能带领美国摆脱刚刚开始的经济衰退，结束令人烦恼的高失业率和巨额赤字状态，让美国获得脱胎换骨的“变化”。但4年后，大声说“WE CAN”的变成了第一夫人、9月4日第一个演讲的米歇尔，向大家展示自信和口才的，变成9月5日第二个演讲的前总统克林顿，作为“大轴”登场的奥巴马，却用一连串的“ONLY YOU”，和一篇中规中矩的战斗檄文，宣布了自己的进入决战状态。

这种被戏称为“朴素型演讲”的新风格，自然有其苦衷：4年任期结束，曾意气风发的奥巴马必须面对一个现实，即美国的经济萧条并未结束，就业形势和4年前几乎没有多少区别，赤字和政府债务甚至较4年前更加严重。这些都是美国选民最关心、最不满的话题，也是奥巴马四年前承诺改善却始终未能改善的痼疾，也是作为现任总统最难开口之处，是无法再用“WE CAN”来自圆其说的——选民们会理直气壮地质问“既然能，这4年你干什么去了”。

在演讲中，奥巴马试图让大家相信，自己没有专拣听众爱听的说，而是“告诉人们真相”；他试图让大家相信，自己并非不守信用，而是“做大事总需要耐心”；试图将第一任期的四年形容为“改革的测试阶段”，并希望选民再给他4年时间，以最终兑现其4年前许下的“变化”诺言；他试图让大家相信，“变化”不可能快，也不可能容易，需要“多几年时间”来解决“几十年来所积累的问题”。

整个演讲充满着决战气息。他毫不回避自己的内政、经济短板，正面回击罗姆尼和共和党的挑战，力图勾勒出一个有形状的施政纲领，包括10年内降低大学学费、为200万劳动者提供进大学深造机会、削减赤字4万亿美元、减少一半石油消费量、招聘1000名教师，至2020年减少石油消耗量一半并以绿色能源替代等，并炫耀自己在为汽车业纾困、创造就业机会等方面的努力和成果，讥讽对手“连个计划都拿不出”；在成绩较突出的外交层面，他重拳出击，津津乐道地谈及击毙拉登、结束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等闪光点，同时讽刺罗姆尼“思维仍停留在冷战时代”，嘲笑了其在伦敦奥运问题上的拙劣发言，更调侃其“可能还没做好与中国进行外交交流的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试图把自己和罗姆尼的决选，描述为“两条路线的斗争”：代表中产阶级和“新美国梦”的自己，和代表亿万富翁利益的罗姆尼间的斗争，试图告诉占绝对多数的美国中产阶级选民，应该选择“自己的代言人”奥巴马，而非“华尔街和亿万富翁的代言人”罗姆尼。他还试图以“美国人工作更勤勉更聪明”、“让美国制造成为骄傲”，来回避对手“不作为”的指控，及要求实行贸易保护主义的压力。

很明显，从米歇尔、克林顿到奥巴马，民主党打出的是一套组合拳，目的是既保持奥巴马团队善于煽情造势、感染力强的传统优势，又能直面共和党罗姆尼团队近期表现出的上升气势，给予正面迎击。

从某种程度上，奥巴马团队成功地保持了自己的感染力、表现力优势，尽管奥巴马本人的演讲差强人意，和4年前同一场合时的演讲相比，显得较为平淡，但他的推特账号@barackabam仍然门庭若市，有近1950万个用户围观，演讲期间共出现逾900万关联推，平均每分钟52757推。如今他在政策方面很难压倒对手，其胜负关键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选举宣传技巧，而社交网络则是重中之重，在这方面他强大依旧，在推特、youtube和facebook上，都拥有庞大的粉丝圈，他通过这些平台阐述理念，宣传政策，并吸附小额政治捐款，以填补此次激烈选战所造成的巨大资金缺口。可以想见，这种优势在选战中仍将保持，罗姆尼的“女人牌”、“柔情牌”很难与之抗衡。

但在经济方面，他的辩护和陈述就显得苍白虚弱，缺乏说服力：既然前一个四年未能“WE CAN”，那么凭什么让大家相信，再给一个四年，同样的总统，就能创造出另一片天地？对于此，对手共和党那句“你比四年前过得好么”，显然正中奥巴马的痛处。当然，共和党也无法证明，换成自己就一定会更好，但他们却可以“我们不能为奥巴马的四年负责”来卸责，并借势要求“给我们下一个四年”。

为保住总统宝座，奥巴马在演说中不惜只字不提自己最得意、选民争议却最多的医改，而毫不含糊地大谈取消富人税收优惠，在这个罗姆尼最头痛的问题上释放胜负手。同样，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共和党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对立观点。可以说，在这些要害问题上，倒的确有“路线选择”的气息。

一周前的共和党大会让罗姆尼选情看旺，并成功在民调方面反超奥巴马；如今的民主党大会，同样给奥巴马以民调反超的机会。

但大选并非一城一地的较量，造势也好，演讲也罢，可刺激一时，却很难维持长久——在经历过一次“激情演讲”，并慷慨给予4年机会后，美国选民会更谨慎、更挑剔，不仅要看候选人是否“敏于言”，更要看他们是否“敏于行”。可以想见，在未来直到投票的不长时间里，选民们、尤其“摇摆州”选民们对经济、就业等敏感问题的态度，将决定两名候选人的命运。

本届之所以选情胶着，并非因为两名候选人均表现出色，让人无法取舍，而是因为两人都不是选民心目中的理想人选，让人左右为难，难以抉择。在这种情况下，奥巴马连选连任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即便连任，恐也会面对一个共和党占优势的国会，从而沦为步步受掣肘的“跛脚鸭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