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谈“讨袁护宪”

    原本普普通通的中学历史教师袁腾飞，因一些“火爆”讲课视频的意外流传，而在网上、网下引起热烈争议，一些不满其“流氓嘴脸”的“革命群众”相互串联邀约，打着“讨袁护宪”的堂皇旗号，围攻了袁腾飞所任教的海淀区北京精华学校，并在高呼“一切反动派绝没有好下场”、“袁腾飞必须向全国人民道歉”、“清算流氓无赖”等“革命口号”后凯旋，留下了“下次再来”的豪言壮语。

很显然，“讨袁护宪”的口号，是从当年护国运动讨伐袁世凯，维护《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引申比附而来。问题是此袁非彼袁，袁腾飞只是个教书匠，不是窃国大盗袁世凯，对付袁世凯只能用武力，即便如此，护国军在袁下野后也停止了军事行动，认为袁腾飞言论不当，要“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却不是这么个讨法：“讨袁护宪”中，“革命群众”高呼的“革命口号”，对于年纪稍长的中国人而言，可谓耳熟能详，这些口号代表着怎样的时代，会引起怎样的联想，历史早有公论，如果说作为一名教师，袁腾飞在课堂上讲的某些话，或许的确言论不当，但“革命群众”所用的这些特定年代的特定术语，恐怕在“言论不当”这方面，比起他们的讨伐目标有过之而无不及。笔者不敢代表“全国人民”，但恐怕可以负责任地代表自己和全家说一句：如果有人试图让中国倒退回改革开放前，那个特定年代——也就是“革命群众”此次所用“革命语言”大流行的年代，我们是“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的。

再者说，冤有头，债有主，袁腾飞的问题，该找袁腾飞本人才是。要说袁老师好歹是个成名的文化人，要找他并不难，可以写信，可以上网，也可以打电话发邮件，精华学校和袁腾飞只不过是雇佣关系，袁老师所讲的那些让“革命群众”愤慨莫名的话，并不是精华学校的教学大纲组成部分，而是袁老师个人的即兴“加料”，谁给了“革命群众”如此大的“革命权力”，让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闯入无辜的学校，打乱正常的教学秩序，干扰与事件无关师生的日常教学活动？

这次革命行动打出“护宪”的口号，这当然很好，宪法是国家的根本大法，人人都应该保护、遵循。问题是，到底谁“违宪”了？

根据宪法第六十七条规定，解释宪法和监督宪法执行的权力，在全国人大常委会，而有权提起公诉的是各级检察院，有权裁定公民是否违法犯罪的，则是各级法院，“革命群众”口口声声“护”的“宪”，并未赋予他们声称袁腾飞“违宪”、要求其“伏法认罪”的任何权力，也就是说，袁老师在课堂上那些讲话，究竟是正常行使公民言论自由权，是职务内不当言论，还是真的“违宪”了，得由相关部门说了算，而且当事人也有自辩权和沉默权。

恰相反，要是真的“护宪”，“革命群众”的“革命言行”反倒危险得很。宪法第五十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行使自由和权利的时候，不得损害国家的、社会的、集体的利益和其他公民的合法的自由和权利，很显然，成群结队地跑到精华学校，气势汹汹地找人揪人，在公共场合高呼属于另一个时代的“革命口号”，至少损害了学校及其师生的、宪法所赋予的公民合法自由和权利，如果学校师生较真，完全可以把这些“讨袁护宪者”以“护宪”的名义驱逐出去。

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者，袁腾飞的功底并非不受争议；作为一个教师，他在课堂上的某些言论也未必都妥当，质疑、商榷、批评、指责，都是允许的、合理的，但打着“讨袁护宪”这样大义凛然的旗号，却在旗号背后私藏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是注定不会被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所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