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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风波”和美国的中东战略

 

4年前奥巴马当选就任美国总统之初,许多观察家曾认为,锐于改革的他可能将在内政领域,尤其医改、减赤和税制改革等领域大有作为,而外交领域则非其所长。然而4年后人们却发现,情况正好是倒过来的:在内政方面,奥巴马暴露出“敏言讷行”的弱点,在共和党控制的众院掣肘下,说得多、做得少,经济、就业等领域更乏善可陈;相反,在原先被认为是短板的外交领域倒颇有建树,兑现了从伊拉克、阿富汗逐步撤军的竞选承诺,击毙了本.拉登,并在亚太、欧洲等地巩固了亲美联盟。

在今年9月11日前,奥巴马团队最津津乐道、也是许多观察家公认的最大外交亮点,是支持并推动了“阿拉伯之春”。2009年6月4日,奥巴马在埃及开罗大学发表“美国与穆斯林应有新开始”演讲,鼓励穆斯林世界接受“全人类公正与进步的共同原则”,半年后“阿拉伯之春”在中东、北非遍地开花,奥巴马政府一改沿袭自冷战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战略,先是通过游说埃及军方倒戈,促使穆巴拉克政府下台,继而一手促成对利比亚军事干预,摧毁了卡扎菲政权,而后更软硬兼施,逼退了也门的萨利赫,上述3名穆斯林世界的“长寿专权者”或是美国忠实盟友,或曾与美国为敌,但业已“投诚归附”,他们的倒台是美国在穆斯林世界“价值观外交”的重大突破,而在许多观察家看来,这种突破给当地铁板一块的穆斯林社会带去了自由选举、多党制和“现代社会生活”,是美国和这些国家的“双赢”。

然而这种“从此过着美好生活”的憧憬在9月11日当天被突如其来的暴乱击得粉碎:那些“民主化”的“新伊斯兰国家”纷纷掀起反美抗争,那原本是“美国朋友”的“愤怒日”突然变成了美国的噩梦——一言以蔽之,曾是奥巴马“黄金政绩”的“阿拉伯之春”,顷刻间成了其最大败笔,而此时距大选开幕,已不到两个月光景。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一切竟仅仅因为一部蹩脚电影的上演,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引发轩然大波的电影

 

让我们先来看看这部引发轩然大波的电影吧。

这部电影名叫“无辜的穆斯林”Innocence of Muslims,片长2小时,名义上的制片人叫山姆.巴西莱(Sam Bacile),据称是一名具有美国-以色列双重国籍的房地产商。

事实上这部影片早在7月就已放映流传,当时只有英文版本,因为粗制滥造和情节混沌不明而乏人问津。9月初,这部影片突然被加上阿拉伯语伴音、字母再次推出,且受到许多“重量级人物”的推崇。

在阿拉伯语版本中,原本姓名不详的男主角变成了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而这个主角被描绘为带领一群乌合之众胡作非为的好色之徒、嗜血领导者,且不说这种贬低评价本身就对伊斯兰教不敬,更严重的是,按照伊斯兰教义,穆罕默德不是神,而只是神的使者,他的形象是不能出现的,但对其形象作口头、文字描述则是可以的。正因为这一条,非但那些讽刺性、调侃性的文艺作品会成为保守派穆斯林抨击的对象,即便本身是中性、甚至歌颂性的,只要出现先知形象,对穆斯林而言都是“大不敬”。

事情闹大后一些参与拍摄的演员透露,他们在参演时只被告知出演一部“游牧风情的情节片”,扮演先知的演员也压根不知自己演的究竟是谁(从英文版看也的确如此),也就是说,这部原本不知所云的影片,居然是在“9.11”这个十分敏感的纪念日前刻意“改造”为侮辱伊斯兰教影片的——且特别用了阿拉伯语,仿佛惟恐中东信徒们不知道有人在侮辱他们一般。

更具挑衅性和“广告性”的是,9月7日前后,若干争议人物突然发生,对影片大肆推崇,这其中包括曾当众焚烧可兰经,并因而引发轩然大波的美国牧师特里.琼斯Terry Jone,以及流亡美国、以狂热反穆斯林著称的埃及科普特基督教徒莫里斯.萨迪克(Morris Sadek),制片人巴西莱更对《华尔街日报》表示,“伊斯兰教是一种癌症”,声称影片得到“数以百计以色列捐助者”的500万美元资助才得以完成。正如一些分析家所指出的,这种姿态无异于对穆斯林世界大声说“我就是羞辱你,怎么样”。

事件发生后,山姆.巴西莱销声匿迹,“狂人教士琼斯”也在包括参联会主席登普西在内政要的压力下钳口,一些和影片有关的人士则纷纷站出来致歉或撇清。而美国官方披露出的信息则晦涩不明,时而说巴西莱实有其人,时而又说他是个冒名顶替的诈骗惯犯,而冒充巴西莱的究竟是谁也莫衷一是,有人猜测为55岁埃及旅美人士纳库拉(Nakoula Basseley Nakoula),也有人说是反穆斯林团体创始人克莱因(Steve Klein)等。

不管此人是谁,拍摄这部“草台班子电影”并刻意将之塑造成反伊斯兰教影片的目的究竟何在,影片都有意无意地创造了一个“奇迹”,用最少的钱(虽然号称500万美元制片费,但许多人看后都认为,拍摄这部片子“5万美元都未必用的了”),捅最大的漏子。

 

9.11和此后发生的事

 

9月11日当天,最先发生示威的并非出事最大的利比亚,而是埃及的开罗。在那天,许多萨拉菲斯特派教徒聚集在美国使馆外示威,一些人攀上使馆围墙,扯下美国旗,并试图升起一面写有“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的黑旗,引发示威者与军警的冲突。

开罗的示威开始后不久,50多名利比亚示威者聚集到班加西美国领事馆前示威,这些示威者给人的印象是“平静”,他们在领馆外静坐了22小时之久毫无异状。

天黑后,20多辆大客车突然满载示威者抵达使馆外,这些人高呼原教旨口号,并突然拿出自动步枪、榴弹发射器和火箭筒猛烈射击,轻而易举地压倒了军警和领馆保卫的火力。据逃生者称,入夜后的袭击共发生两次,都冲进了领事馆,其中第一次较凌乱,而第二次则“组织良好、甚至专业”,袭击造成4名领馆工作人员死亡和多人受伤,领事馆馆舍也遭到严重破坏,许多财物、设备损失,美国卫兵直到9月12日凌晨2时30分左右,才在闻讯增援的利比亚军队帮助下重新占领了馆舍。

死亡的4人都是分量不轻的人物:美国驻利比亚大使史蒂文斯(Christopher Stevens),信息情报官、在网络游戏世界颇具知名度的电脑专家肖恩.史密斯(Sean Smith),以及两名前“海豹”突击队员伍兹Tyrone Woods 和多尔蒂 Glen Doherty,42岁的多尔蒂上月刚接受过ABC的采访,当时他表示,自己在利比亚的使命,是搜寻并销毁卡扎菲武装流失的肩扛式地空导弹。

大使遇害非同小可,要知道即便两国开战,外交人员也受国际公约保护,很少发生遇害等极端事件,美国上次碰上这样的事还是在1979年,当时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阿道夫.杜布斯被绑架、并在解救行动中丧生。他们的死因众说纷纭,有“死于车上”和“死于密室”等诸说,但其中3人死于窒息,另一人死于枪击或火焚则诸说相近。

遇害的史蒂文斯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曾作为“和平队”成员赴摩洛哥任教,通晓法语、阿拉伯语,此后加入国务院,在耶路撒冷、大马士革、开罗、利雅得和利比亚工作,2007-2009年曾任美国驻利比亚代表处副主任,“利比亚革命”开始 后不久,他公开支持“革命”,并被派往班加西出任美国驻“过渡委”代表,2012年5月正式被任命为大使,当时他表示“热爱自由、民主和繁荣”、“高兴地看到利比亚人站起来,并主张自己的权力”,他称“期待重返利比亚继续自己的伟大使命,着手在美国和利比亚之间建立强大的伙伴关系,并帮助利比亚人民实现自己目标”。按照许多熟悉者的描述,他“真诚热爱阿拉伯人民和文化”,并相信利比亚人民需要美国和他本人的帮助,自己的所作所为系为当地造福。尽管他是美国外交圈中最早明确表示支持“过渡委”立场的人,并因此被卡扎菲当局驱逐,但他也是直到最后,仍坚持“美国必须与卡扎菲当局保持官方联系,以彰显公正中立立场”的为数不多的美国外交官。

尽管众说纷纭,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围攻者中许多人,曾是去年反卡扎菲武装战士,也就是说,史蒂文斯大使竟死在自己昔日大力支持、热心资助和热烈欢呼者的枪下。

班加西事件发生后,反美示威继续在各地蔓延,9月14日是周五,按照惯例,这天晚祷后是穆斯林群众集会宣泄情绪的“节点”,在“阿拉伯之春”中,这一天因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愤怒日”而著称,就在这一天,更多中东、北非和其它地区的穆斯林国家卷入“愤怒”之中。据不完全统计,截止9月18日,示威已在突尼斯、埃及、利比亚、苏丹、巴基斯坦、阿富汗、也门、孟加拉国、黎巴嫩等多国引发冲击使领馆或警民冲突等非常事件,导致至少12名示威者被打死(突尼斯4人,苏丹2人,黎巴嫩1人,也门4人,埃及1人,巴基斯坦1人),比较严重的事件,包括突尼斯示威者攻击美国使馆,苏丹喀土穆示威者攻击美、英、德三国使馆并焚毁德国使馆,以及也门示威者冲入萨那美国使馆等。

最严重的事件发生在阿富汗。

9月16日,武装分子对赫尔曼德省巴斯提翁空军基地发动自杀式袭击,16名袭击者被击毙15人、俘虏1人,而联军仅死2人,但物质损失却是惊人的:6架AV8-B垂直起降战斗机被摧毁,另两架受伤,一些机场设施包括机库、油库等也被摧毁,据称袭击者的目标,本是在这里服役的英国哈里王子,但王子幸免于难。

9月18日凌晨,一辆满载炸药的自杀汽车撞上阿富汗首都机场一辆载有外国航空快递公司职员的面包车,造成至少13人死亡,其中包括8名南非人,4名阿富汗人和1名吉尔吉斯斯坦人,喀布尔刑警部门主任穆罕默德.查希尔称,另有10名阿富汗过路者受伤。

这两次袭击的口实同样是“电影事件”,宣称负责的是伊斯兰激进组织Hizb-i-Islami,该组织有前总理西克马蒂亚尔背景,且据称和与“基地”及塔利班关系密切的“哈卡尼网络” Haqqani network有关。该组织发言人哈龙.扎戈胡因Haroon Zarghoon称,此举系对影片侮辱先知的报复,并称袭击者为名叫法蒂玛的22岁女子。

至今尚无组织对利比亚事件负责,尽管曾有猜测称,组织者为一个被称为伊斯兰教法虔信者(Ansar al-Sharia)的萨拉菲斯特教派团队,但该组织对此矢口否认。

如今示威已从中东、北非蔓延到南亚、东南亚的其它伊斯兰国家,如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印尼、尼日尔等,甚至一些非伊斯兰国家,如泰国、印度、尼日利亚、澳大利亚、比利时、法国、德国等,其穆斯林聚居区和侨民社团也举行了规模不等的示威抗议。

 

美国的应对和穆斯林世界的反应

 

据报道,早在9.11袭击发生前,美国国务院已预感影片会带来麻烦,并紧急通过驻埃及使馆“消毒”,却因覆盖面狭窄(只考虑影片有埃及背景,未考虑其可能对整个穆斯林世界造成影响)和言语力度不够(系非正式声明,事发后国务院拒绝对此负责)而无济于事。

事发后,美国一方面加强使领馆保安力度,向当事国家政府施压要求“解决问题”,另一方面试图安抚穆斯林社会,尽快平息其怒气。

前者,美国在事发当日和次日即向埃及、利比亚、也门、突尼斯等国施压,要求“迅速破案”、“严惩凶手”,并开始着手疏散热点地区外交人员和侨民,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和国防部长帕内塔15日宣布,美国计划在17-18个伊斯兰世界的敏感城市,增派海军陆战队保安部队,以加强对这些城市内美国使领馆的保护,利比亚和也门已分别承认,有100名和50名美海军陆战队员开入其境内增强使领馆保护能力,两艘美国驱逐舰在9月12日即驶抵利比亚近海,而据目击者称,美国无人机也开始在利比亚、也门频繁活动。

后者,美国总统奥巴马、国务卿希拉里先后发表讲话,一方面批评影片“侮辱宗教感情”、称“美国政府绝不赞成”,另一方面指责暴力反美“非传达意见的适宜方式”,要求“严惩”。

由于正处选战期间,时刻担心被对手罗姆尼和共和党用“宪法第一修正案”大棒攻击的奥巴马政府不敢也不愿直接封杀争议影片,追究当事人责任,并多次为这种立场辩解,但在私下里,奥巴马政府政要却频繁向拍摄和支持影片者,以及上载影片的谷歌、youtube等网站施压,希望其“主动”担责、“自律”,但效果有限,出面道歉、澄清的均是些次要人物,关键人物非消失即钳口,谷歌更在9月14日发表声明,以“必须鼓励言论自由,捍卫每个人发表不受欢迎观点权力”为由,实际上拒绝了删除影片视频的要求,仅在利比亚、埃及、印度、印尼四国限制了对相关视频的访问。

穆斯林世界的反应则是复杂的。

利比亚行政当局地位脆弱,7月7日刚刚完成理发选就,新的最高权力机构——“全国代表大会(CGN)”8月8日才成立,国内四分五裂、军阀割据的状况并无改变,他们不愿也不敢得罪美国,事发后利比亚内政部表现出积极配合美国的姿态,官方向美国道歉,宣布“抓获4名嫌犯”并成立调查组“认真彻查”,对于美方增兵之类要求也一概接受。对于事件责任,利比亚当局一概推给“卡扎菲余党”,并力图将袭击使馆和“影片风波”隔离开。

也门、突尼斯政府的情况类似。这两个“阿拉伯之春”后建立起的新政权对美国的压力积极迎合,前者接受美国增派的50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后者则将本国萨拉菲斯特激进组织“安萨尔-沙利亚组织”Ansar al-Shariah的领袖本.胡赛尼Seif-Allah Ben Hassine指为“煽动者”,并出动千余名军警围捕,迫使后者躲入艾尔-法塔赫清真寺。

埃及虽也是“后阿拉伯之春政权”,却表现出复杂的外交姿态。尽管奥巴马政府以“埃及既不是美国盟友也不是美国敌人”的语气威胁,但穆尔西总统却同样以两手应对,一方面抨击暴力,指“暴力不代表穆斯林”,另一方面也抨击影片“亵渎穆斯林”的挑衅行为。

其它发生反美暴力活动的国家政府则大多和穆尔西的做法一致,即既谴责暴力,又谴责影片,苏丹等国更拒绝了美国增派卫兵的要求。

穆斯林社团方面,温和派的反应大多也和穆尔西如出一辙,如埃及最有影响的爱资哈尔清真寺大伊玛目塔耶布cheikh Abdel Aziz Al-cheikh同时谴责了暴力和影片,并敦促埃及人在示威后保持克制,呼吁联合国用“国际决议”形式“禁止侮辱伊斯兰教”。值得一提的是埃及穆斯林兄弟会,这个影响力巨大的组织曾在9月11日号召“愤怒日抗议”,但随后在穆尔西总统要求下宣布取消号召,然而“愤怒日抗议”实质上仍然举行了。

一些激进派伊斯兰组织则不仅谴责影片,也欢呼“反美胜利”,如黎巴嫩真主党,9月17日黎巴嫩电视台播出真主党领导人哈桑.纳斯鲁拉的呼吁,敦促全世界穆斯林就影片作出“自己应有的反应”。他将影片的上映称为“对伊斯兰教最严重的恐怖袭击,甚至比《撒旦诗篇》有过之而无不及”,纳斯鲁拉向来深居简出,此次公开露面是十分罕见之举。“基地”和塔利班的分支则纷纷弹冠相庆,并力图将反美示威和自己的“斗争”联系起来,如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AQAP在网络上宣称,各地反美示威不仅针对影片,也可视作对基地组织二号人物阿布.叶海亚6月在巴基斯坦遇袭身亡的报复,并呼吁已持续4天的暴力抗议活动持续下去,“坚持到底”,而阿富汗袭击空军基地的行动也被认为原本未必和“影片事件”有关,却被塔利班和“基地”刻意拉扯为一谈。

 

未来会如何

 

从目前情况看,鉴于自身是“阿拉伯之春”的支持者、推动者,此次“出大事”的班加西、开罗和萨那无不是去年的“革命圣地”,美国方面显得进退两难,如果听之任之则会被指为软弱、不能保护本国利益,反之则会被质疑“阿拉伯之春”的成果。因此美方正竭力试图把“影片”和“暴力”相区分,即承认影片“有问题”、“对穆斯林情感不尊重”,同时谴责针对美国使馆的暴力,称“这不是正当表达反对意见的途径”,同时用“言论自由不容干涉”和“影片作者可能是骗子”等理由,力图平息争端。

然而奥巴马政府很难摆脱两个两难僵局。

第一个两难僵局,是如何应对各地穆斯林“查处影片”的呼声。倘继续不予查处,或以“骗子所为”搪塞,穆斯林怨气难平,事态恐将继续蔓延;倘果真查处,又会得罪美国国内诸多人权团体和自由主义者,而这些人许多本是奥巴马和民主党的“铁票仓”,更会遭致共和党对手的猛烈“炮轰”。

第二个两难僵局,是如何为史蒂文斯大使遇害等事件定性。目前看来,美国官方传出趋于两个极端的不同声音,要么试图将一个个冲击事件形容为“孤立事件”,非但和“基地”等跨国原教旨团体无关,甚至也未必和“电影事件”有直接关系,因此所需要做的仅是“严惩暴徒”和加强安保;要么试图将事件解读为“基地”针对美军“斩首行动”的报复措施,这同样可避免否定“阿拉伯之春”的尴尬。然而强调前者,则等于无视穆斯林对“电影事件”的一切不满,而强调后者,则变相贬低了奥巴马“外交最大成果”——击毙拉登的价值:就算拉登活着,也从没打死过美国大使。

向相关国家施压是双刃剑,一方面确能提高安全系数,另一方面却也可能把那些脆弱的新生政权逼到左右为难的险境。

至于增派海军陆战队士兵,甚至动用无人机直接动手,则可能是一柄更锋利的双刃剑——既能让安全系数立竿见影的提高,又增加了美国和穆斯林直接“搓火”、引发当地更激烈反美情绪的系数,这一点,看看阿富汗-巴基斯坦边界的现状便可见一斑。

这些僵局无法摆脱,美国就很难回应穆斯林世界“解决电影事件”的要求;而这一要求得不到解决、甚至正面回应,又很可能在下一个、再下一个“愤怒日”带来更多愤怒。从目前情况看,不但孟加拉、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印尼,素来不太平的泰国穆斯林地区“南方三府”,穆斯林极端势力至今兴风作浪的菲律宾南部,以及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且毗邻阿富汗、伊朗和高加索多事之区的中亚各国,都可能成为接下来被波及、蔓延的地方。

从目前情况看,大多数穆斯林政府和主流宗教团体都采取了谨慎的“二元立场”,即将“反影片侮辱”和“反美”,尤其和“暴力反美”相区分,承认和平、合法抗议、示威的合理性,谴责影片对穆斯林的侮辱,但对暴力行为加以谴责和制裁,前者系为迎合国内民意,避免群众基础被更保守、更原教旨的派别挖走,后者则是为满足美国的需要,避免新生政权“断粮”。但这种“走钢丝”有其前提,一是不能有更多刺激性事件发生(尤其是诸如“无人机误伤平民”之类事件),二是“电影事件”有一个在多数穆斯林看来说得过去的交代,从目前看,这两个前提都很难被满足,如是则变数必多。

至于“基地”等极端派系,除个别特殊地段外,在大多数国家、地区已因连遭打击而处于弱势、守势,自然巴不得借“影片事件”煽风点火,浑水摸鱼,倘美国和传统穆斯林世界能够务实、理性,相互沟通和尊重,则极端派系难售其奸,否则就可能出现严重后果——须知这些极端势力成事固然不足,败事却仍然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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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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