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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6日,埃及总统穆尔西颁布总统令,宣布刚刚通过全民公投的新宪法正式生效,穆尔西当天发表电视讲话,强调新宪法产生过程公正、透明,呼吁民族团结,并承诺政府将全力发展经济。

此次新宪法制订过程耐人寻味:尽管制宪会议早已开始工作,但最初进度缓慢。11月22日,穆尔西突然颁布“集权令”,将行政、司法和立法三权集于一身,引发反对派广泛抗议;就在公众注意力聚焦于“集权令”之际,兄弟会和其盟友、原教旨色彩更强烈的萨拉菲光明党利用其在议会和制宪会议的席位压倒优势,于11月29-30两天仅用16小时便完成了宪法草案的表决通过,穆尔西随机宣布“顺应民意”,于12月15日举行新宪法公投,一旦公投通过新宪法,“集权令”便自动失效。

尽管反对派不断抗议、阻挠并号召人们不投票、投反对票,但自12月15日开始的公投还是获得通过,三阶段累计,参加投票的选民支持新宪法的比例为63.8%。但投票率偏低:埃及合格选民人数有5100万以上,但参加投票的仅1700多万人。

新宪法之所以引发争议,是因为尽管其中规定了一些受欢迎的条款,如总统任期4年,连任只限一届、三权分立,以及军队需置于民众监督之下等,但强调以伊斯兰教法为立法基础,且并未涉及诸如男女平等平权等现代社会应有的公民基本权力。由于兄弟会等宗教派系已相继把持政府、上院和下院,并对司法体系步步紧逼,以这样一部新宪法为基础的“宪政”,很可能成为原教旨势力制宪、原教旨势力释宪、原教旨势力行宪的“奇怪宪政”,届时看似符合国际惯例和立宪准则的某些宪法条文,也随时可能转为钳制异己的紧箍咒,如“独立于国家机构之外的监督体系”很可能为兄弟会的“执行办公室”凌驾于政府之上“垂帘听政”大开方便之门,“民众监督军队”可能令宗教势力渗透入迄今保持独立性的军队体系,“连任不得超过两届”可仿效俄罗斯的“二人转”加以规避,更何况现任总统穆尔西其实并非兄弟会真正的首脑人物(兄弟会核心权力层为组成“执行办公室”的15名辅导员,穆尔西不在其内),至于“伊斯兰教法为立法基础”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正如许多分析家所指出的,公众对目前的动荡局面早已厌倦。

正如彭博通讯社援引英国顾问公司Maplecroft估计,埃及外汇储备只有约150亿美元,比革命前少了一半以上(这还是在卡塔尔提供援助的情况下),频繁的罢工、内乱和政治斗争,让埃及经济欲振乏力,未来三年内经济增长率可能都只有3-4%,而失业率依然居高不下。日前标准普尔将埃及长期主权信用等级从原本很低的B再下调至B-,这些都给埃及经济一再敲响警钟。“尼罗河革命”最初的动力,正是经济低迷、失业率高涨,而如今埃及人对穆巴拉克下台后埃及的政治动荡和经济持续低迷已感到厌倦。许多人虽不喜欢兄弟会和原教旨,但他们希望国家稳定,经济恢复,投资者回到埃及,人们能找到工作,唯恐投反对票“一切又回到原点”。正因如此,这部充满争议的新宪法才在低支持率情况下通过。

新宪法生效后穆尔西尽管强调“改组政府”,但实际上仅仅在自己阵营范围内作出“微调”,表明兄弟会对60天后举行的立法选举志在必得,不会作出任何实质性政治让步。如前所述,穆尔西并非兄弟会真正“老大”,即便他真有意怀柔,说了也未必算。为通过这部宪法,兄弟会运筹良久,布局周密,如今为山九仞,岂容功亏一篑?新宪法生效、穆尔西呼吁“民族团结”不到48小时,埃及总检察院就以“涉嫌煽动政变和叛国”为由,宣布对巴拉迪、穆萨、萨巴希三人开展调查,尽管这未必最终导致起诉和法律制裁,却足以威胁反对派60天后的立法选举准备工作。

反对派已表示不接受“只有不到三成民意支持的新宪法”,他们唯一的希望,自然只有寄托在60天后在立法选举中击败兄弟会-光明党联盟,以自由派的民族拯救阵线为基础,反对派“联合组党”的呼声渐高。但反对派本身派系复杂,既有自由派也有左翼工团主义者,既有世俗派又有科普特基督徒,甚至还有部分非兄弟会非光明党系的原教旨派系人物,这样的一个“联盟”非但难以捏合,即便勉强捏合,凝聚力也令人怀疑。且从“尼罗河革命”后历次选举看,反对派比兄弟会的群众基础和支持率更低。

由此可见,新宪法生效的阶段性结果,恐只会是兄弟会执政地位趋于稳固,但民意基础却不如以往,而埃及是“由乱到治”,还是乱犹未已,关键在于经济:埃及民众之所以推翻穆巴拉克,之所以在对兄弟会政权存在疑虑的情况下放其过关,无非希望他们能兑现自己“搞好经济”的承诺,乱世之民易治,只要经济、就业差强人意,兄弟会的一些“刺眼”言行也会得到包容。反之,倘经济、就业形势迟迟得不到好转,甚至越来越糟,已经习惯了“乱”的埃及民众,是不会在意再“乱中求治”一回的——反正通向解放广场的道路,人们都已经很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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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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