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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月23日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棱镜门”主角斯诺登会从香港毫无征兆地飞赴莫斯科;在7月2日之前,也不会有多少人想到,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中转区蜗居近10天的斯诺登,会对俄罗斯这个“米饭主”甩脸色。

6月29、30两日,沉默已久的斯诺登再次爆料,将美国国家安全局长期监控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等盟友在内38个国家驻美国、联合国使馆、使团,甚至在欧盟总部所在地布鲁塞尔实施监听监控行为等“猛料”在英国《卫报》、德国《明镜周刊》上抖出,引发欧美关系的巨澜。7月1日,斯诺登发表公开声明,指责美国总统奥巴马和美国政府对他本人实施了“政治侵犯”,并阻止其获得“最基本的权利”——避难权;7月2日,媒体爆料称,斯诺登已向德国、奥地利、西班牙、芬兰、爱尔兰、意大利、挪威、荷兰、波兰、俄罗斯、瑞士、玻利维亚、巴西、中国、古巴、印度、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等21个国家正式发出避难申请,而曾表示“希望斯诺登早日离开”的俄罗斯则表示其“只要不做损害美国利益的事就可待下去”;几小时后,更令人惊讶的“料”曝出:斯诺登撤回了递交给俄罗斯的避难申请。

据各媒体报道称,在斯诺登提出避难申请的21国中,波兰已率先予以回绝,其外长西科尔斯基在推特上称“申请不合标准”,即便符合标准“也没多大希望”,而斯诺登最想去的冰岛早在斯诺登尚处香港时便已“关门”;瑞典和此前斯诺登最抱希望的厄瓜多尔则以“斯诺登不在本国管辖范围内”、不符合《日内瓦公约》中有关政治庇护条款精神为口实予以推托;法国外交部发言人菲利普.拉里奥特称“并未受到正式申请”,因此谈不上接受与否;至于其它国家,则至今仍保持沉默。

打着“言论自由”和“隐私保护”旗号的斯诺登,最初当然并不打算在俄罗斯这个在上述两方面都富争议的是非之地久留,古巴、白俄罗斯、委内瑞拉、中国等也非其所愿,正因如此,在美国尚未把他的“犯罪性质”提高到今日之层次、外交压力不大、其护照也未被吊销时,斯诺登错过、甚至回绝了多次避难机会。但如今,美国摆出宁肯牺牲国家形象,也对斯诺登志在必得的姿态,副总统克里亲自出马,各职能机构软硬兼施,身处莫斯科“绝地”的斯诺登早已丧失腾挪余地,如今理想、安全的避难地也一个个被堵死,在绝望境地下,先选择继续爆料,并拿美欧关系作切入点,争取欧洲国家同情,再发表公开声明正式和美国政府摊牌,营造“政治迫害”氛围,最后祭出同时向21国提交避难申请的“大招”,既可广种薄收,增加“命中系数”,又可用“自由国家”和“非自由国家”错杂的形式,堵住美方“投靠极权、名实相悖”的可能攻讦。应该说,斯诺登背后的“维基泄密”团队,在紧急态势下,考虑的仍算周到。

惩于当前形势和斯诺登栖身地点,他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避难地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找到,也仍要从俄罗斯出发,得罪东道主是难以想象的;迫于艰难境地,斯诺登已放低姿态,向原本不愿考虑的几个国家同时提出政治避难要求,就算原本不打算留在俄罗斯,如今也不再有矜持的必要(俄的“民主名声”总比古巴强得多),在此情况下撤销向俄提出的避难申请,就显得颇不寻常。

究其原因,首先,普京和俄罗斯当局要求其“在俄境内不做损害美国利益的事”,虽是“政治正确”的外交场面话,但对已和美国公开翻脸的斯诺登而言,却是“政治不正确”的不可接受之事。不仅如此,斯诺登的价值在“爆料”,其“闪光点”和自保关窍,在他看来同样是不断爆美国的猛料,“不做损害美国利益的事”,斯诺登即便可以“逍遥法外”,却也不再是斯诺登了,这对于下定如此大决心、付出如此高代价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而言,又如何可以接受?

不仅如此,由于斯诺登所处的机场中转区,理论上并不算在俄罗斯“入境”,虽然按照俄罗斯法律,外国人在中转区只能合法居留10天,但法律也规定“因不可抗拒原因无法继续旅行者,可待到能够继续旅行为止”,而斯诺登恰可以“护照被美国政府吊销”的“不可抗拒原因”,在机场中转区继续平安待下去,俄方出于大国颜面和自身利益考量,也不会真个冲进中转区把他揪出来扔回美国,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一方面强调“斯诺登应该离境”,一方面称“俄不会将斯诺登交给仍保留死刑的美国”,甚至拒绝考虑用斯诺登交换被美拘捕的俄军火走私商等交易,斯诺登对俄作脸作色,也并不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危险、更窘迫。

当然,在29、30日的爆料后,斯诺登在欧盟各国中口碑趋好,如在法国,极左、极右这对欢喜冤家居然一齐为斯诺登喊冤,左翼党领导人让-吕克.梅朗雄称,斯诺登是帮助揭露阴谋的“欧洲恩人”,理应获得法国庇护,极右翼国民阵线领导人玛丽娜.勒庞则称“如果连斯诺登都不庇护,我们还值得庇护谁”。这些信息,恐早已被一直陪伴斯诺登左右的“维基泄密”雇员萨拉.哈里森告知斯诺登,甚至不乏添油加醋,这足以令斯诺登觉得,自己去西欧某国避难的可能性大增,给俄罗斯这个本就不打算常住的国家甩张臭脸,也没啥大不了的。

至于“俄罗斯和斯诺登心照不宣演双簧”的传闻,则只能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了。

尽管如此,斯诺登的处境毕竟越来越艰难,其心态也趋于恶化,正如法国《费加罗报》所言,自我幻想为“现代罗宾汉”的斯诺登逃亡最初似乎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会得到多数国家的欢迎,当他突然发现选择余地很小时便显得手足无措,在“维基泄密”幕后鼓动下屡屡加大赌注,孤注一掷。作为一名美国情报机构的转包商雇员,斯诺登并非真正职业间谍,手中筹码终有穷尽之时,抗心理压力能力恐也未必能作很高期许,其近日的种种攻击性姿态,在某种程度上,似也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甚至绝望的情绪,其“俄罗斯纠结”,应亦可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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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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