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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6日至7月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对塞内加尔、南非和坦桑尼亚三国进行了为期6天的访问。

奥巴马的访问从来不乏演讲、造势和概念,在非洲也不例外。在塞内加尔,他参观了被称为美国黑人“祖坟”的奴隶堡——戈雷岛,凭吊了黑奴的出发地“不归门”,并称赞塞内加尔是非洲“最稳定民主政体之一”;在南非,他特意去曼德拉苦狱18年的罗本岛“朝圣”;在坦桑尼亚,他亲临1998年美驻坦桑大使馆爆炸案旧址祭奠。素来热情的非洲人也给这位美国历史上第一名黑人总统以礼遇,坦桑尼亚甚至将最大城市达累斯萨拉姆的一条街道,命名为“奥巴马大街”。尽管此行也有诸如对第一夫人母女排场的微词,和零星发生的反美示威等杂音,和其在世界其它地方的际遇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难堪。

此行当然不会只务虚,不务实:奥巴马宣称,将致力于建立“新型美非关系”,即从“简单提供援助”提升为“平等伙伴关系”,称“希望美国在与非洲往来时提升级别”;他宣布,美国将推出耗资70亿美元、帮助非洲解决电力短缺问题的5年计划;他表示将推出“总统防治艾滋病紧急援助计划”,为非洲艾滋病防治提供42亿美元;他表示将向塞内加尔和萨赫勒地区提供1.44亿美元粮食安全援助;他还表示,支持延长将于2015年到期的《非洲增长与机会法案》.(AGOA),等等。

然而热闹和概念的背后,却是非洲大陆对奥巴马有节制的热情。2008年他第一次当选总统时,几乎整个黑非洲都在为首位有非洲血统的美国总统诞生而欢呼雀跃,希望这位美国“远亲”能令非洲获得更多收益和帮助,然而整个第一任期的4年内,这位黑人总统在非洲的全部时间,只有2009年在加纳度过的20个小时。固然,此次他在非洲待了6天,访问了3个国家,从时间和出访覆盖面而言,比自己第一任期可谓倍增,甚至比起诸位前任也毫不逊色,要知道,美国历任总统曾在任上出访过非洲的,连奥巴马在内不过6人8次,但这种频率、密度和覆盖面,不论和英、法两国非洲老牌宗主国,或与中国、印度这两个最重视非洲的新兴国家相比,都明显不成比例。

“新型美非关系”听上去挺美,实则不过是减少对非直接援助,代之以贸易上的“互惠互利”之遁词,且早在2009年就由时任国务卿的希拉里.克林顿历时11天、周游7国兜售,并得到冷淡回应。由于AGOA赋予非洲撒哈拉以南39个国家以产品协定关税和免额度准入权,这等于减免了“符合资格的非洲国家”向美国出口的“几乎所有商品”的关税,产品门类多达6400余个,“互惠互利”的真实含义,是要那些受惠的非洲国家向美国产品对等开放市场,削减关税,和美国“平等贸易”,这对于非洲各国、尤其受普惠制好处最多的东非、东南非各国而言,显然是无法接受的,非洲各国经济结构脆弱,本身就和美国经济无平等可言,一旦“对等开放”,必将对本国经济领域构成严重冲击;许多非洲国家以关税为抵押,向其它国家(主要欧洲国家和世界银行)借贷,对美国产品免税,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国际性连锁反应。法国前任总统萨科奇曾在法语非洲推行类似的“平等伙伴义务”理念,结果遭到冷遇,道理是如出一辙的。对于援助、关税等,非洲各国素来高度敏感,奥巴马这种狙公分果、朝三暮四的把戏,恐收不到预期效果,甚至适得其反。

奥巴马的几个“务实”项目在突破口选择上并无问题,如电力,的确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最大的经济、社会发展瓶颈之一,但手笔却实在谈不上慷慨。仍以电力为例,按路透社援引Frontier AdvisoryCEO马尔蒂.达维耶斯的话称,中国在当地近几年的电力行业投资总额已高达数百亿美元,许多项目已在发挥效应,而国际能源署(IEA)数据更显示,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国如想在2030年前实现基本电力普及,最少需要3000亿美元投资。奥巴马许下的70亿美元既是杯水车薪,且是“期货”,还扬言“面对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其吸引力可想而知。

平心而论,冷战后美国在非洲的经济战略并非一无是处。奥巴马此次高调表示将推动续约的AGOA,是2000年克林顿时代批准的、是战后国际上第一个专门针对非洲的经济政策法案,不仅令非洲穷国普遍受益,也成为包括中国在内,各新兴国家发展对非经贸关系的定式;在艾滋病防治领域,小布什时代推动的“艾滋病紧急救援计划”也行之有效,在非洲产生良好社会效应。然而在这些领域,奥巴马较诸几位前任显得拘谨且患得患失,AGOA方面,非洲各国几年前就在呼吁“普惠制永久化”,因为由于效期邻近,原本受益最多的国家、企业和经济领域,已出现外资撤逃、企业关停并转的不良反应,而自2009年希拉里访问非洲7国至今,奥巴马政府仍对这一要求充耳不闻,沉浸在一厢情愿的“互惠制”“新理念”里。这一方面是美国企业不愿让非洲国家“总是占便宜”,另一方面,美国自身陷入经济萧条,自然不愿意一直当“冤大头”。至于艾滋病防治方面,奥巴马的“新计划”事实上是小布什方案的缩水版。此次在坦桑尼亚,奥巴马与参加民间活动的小布什不期而遇,引发当地传媒品头论足,而一些非洲评论员针对奥巴马的“新型美非关系”说,使用了尖刻的语言进行调侃——对许多黑非洲人民而言,印象中的美国总统还是比尔.克林顿,因为“普惠制”是美国最后一件让非洲人铭刻于心的大好事。

由此可见,奥巴马的此次非洲之行,可谓概念有余,“干货”不足,不要说跟老牌宗主国和新兴国家一较短长,就是和克林顿、小布什“争夺非洲印象分”,恐也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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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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