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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假辫子涨价到假文凭泛滥

据旧报刊记载,1917年夏天“辫帅”张勋复辟,前后仅短短12天时间,但就在这12天里,北京城里假辫子买卖骤然兴盛,非但价格暴涨了几倍,甚至出现有钱也买不着的怪现象。

说怪其实一点不怪:正做着复辟千秋大梦的宣统小朝廷需要大量留着辫子的“忠臣良将”,那些打算投机一把,混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的俊杰,等不及短发长成真辫子,自然要买假辫子应急,有需求自然有市场,假辫子不红才怪。

如今的假文凭也是如此,据媒体报道,北京广播电视大学期末考试50多个考点普遍出现大范围抄袭现象,监考老师非但熟视无睹,甚或帮忙站岗放哨。出现这种怪相的并非北京一地,许多其他省市也多次爆出类似丑闻。

电大是纯商业性教育,学生付费上课,考试拿证,如此“宽松”的考试,显然是意在把上课这个环节尽量简化,把拿证这个节点尽量突出,不啻告诉考生和潜在考生:来吧,只要交钱就能拿证,上不上课都没关系。

学习的基本目的,本应是吸收新知识,充实和提高自己,文凭、学位,本应是这个学习过程的副产品,以及对学习成果的一种追认,如果说知识是明珠,那么文凭不过是装明珠的木盒子,今天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了,居然让买椟还珠的现象,成为见怪不怪的活报剧?

让我们先把目光投向国外。

年前法国土伦等大学爆出“买文凭”丑闻,涉及的中国学生多达几十名;美国专办这种假文凭的“黑学院”据称多达300多家;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都爆出“假文凭”、“文凭工厂”等丑闻,涉及许多中国学生,其中不乏高官名流。

这些假文凭事件的共同特点,就是谋求文凭的中国“买主”并不打算在当地谋个一官半职,而是身在欧美澳,心怀大中国,一心想着回国发展。在美国,出售假文凭被认定为犯罪行为的州占2/5,在加拿大,学历造假属于造假犯罪范畴,将受到司法严肃惩处,而在法国等欧洲国家,学历造假属于学术欺诈,买卖双方和中间人都会受到惩处,相关学校会被公示,资料信息会在有关教育部门网站上公布。

事实上在欧美,用人单位更重视的是工作经验、专业履历和实际工作能力,一份满意的面试成绩,或一个良好的实习表现,要远比一纸名校文凭更足以打动用工者,尤其是重点考察“软能力”的管理、经营职位,就更是如此,许多半路出家的求职者最终成为职场强人,而手握名校文凭的庸才却难觅饭碗。

而中国则不然,企业也好,事业单位也罢;国企也好,民企也罢,对文凭都十分看重,求职有文凭门槛,提拔要文凭标尺,有文凭没水平无妨,有水平没文凭,则连门都摸不到。这样一来,学历、文凭就成为入门、进阶的通行证、敲门砖,而重文凭轻实绩的片面用人观,又让真文凭和假文凭实际上成为等价的东西。

既然文凭才好使,假文凭也好使,那么从海外弄来花样繁多的假洋文凭,靠各种作弊手段在国内搞来半真半假的假土文凭,就变成多快好省的职场投资行为,只要给钱,无需寒窗苦读,无需钻研积累,就可以弄到急需的通行证、敲门砖,何乐而不为?

前年加拿大安大略省破获的一起假文凭案,出售假文凭的中国留学生孙鹏却是个有真文凭的留学生,他之所以起意造假,是因为自己有文凭无水平,无法在当地获得发展,而他的“客户”也明知假文凭在当地无法立足。文凭中的“洋造假”比比皆是,惟独中国成为这些假文凭的重灾区,“源头”反倒受害轻微,究其原因,不仅因为这些国家监管严格、打击得当,更因为它们的职场文化里,文凭并非决定性的标尺。

正因如此,要让假文凭泛滥的现象在中国绝迹,一方面要加大打击力度,另一方面,也要从“需求”入手,迅速改变职场文化中的“惟文凭论”,让假文凭成为无用的废纸。

必须注意到,造成危害的不仅是假文凭,更有那种以假的手段获得的真文凭,如爆出作弊丑闻的电大,一旦考试过关,拿到的文凭本身就是真的,那些正规大学办的高学费、短学期、考勤宽松、考试糊弄的“文凭班”,和某些不出国就能拿洋文凭的“联合办学”,颁发的文凭同样也是真的,但这种“真”何尝不是一种假?

反复辟的隆隆炮声把宣统小朝廷再度赶下台,也彻底毁灭了“假辫子市场”,同理,要彻底斩断文凭造假的毒根,不单要治理“小流域”,更要切断需求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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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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