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民族团结日”的民族不团结

11月4日是俄罗斯法定的“民族团结日”，自2005年起，这一天便被俄罗斯官方用作凝聚俄罗斯民族团结意识的平台。

然而今年的这一天，却出现了“民族团结日里民族不团结”的不和谐一幕。当天，8500名莫斯科极端民族主义者在莫斯科东南郊冒着倾盆大雨游行，要求驱逐移民。这些示威者打着带有类似纳粹标志的新法西斯旗帜，穿着黑色连帽外套，带着黑羊毛帽子、墨镜和手套，高呼“白种人最高贵”、“民族主义是俄罗斯选择”、“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等口号，甚至公然高唱法西斯歌曲，行纳粹礼。当天在俄罗斯其它一些大中城市，也爆发了规模不等的排外游行。

表面上看，此次事件是上个月因一名俄罗斯青年在莫斯科郊区被外籍移民杀害，而爆发的“莫斯科郊区骚乱”余波，但更深层的原因，则是斯拉夫人和外籍移民、尤其来自高加索和中亚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移民间矛盾激化、利益冲突加剧的结果。

由于人口持续下降，俄不得不从贫困的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吸引劳工，但这又导致外来劳工和本地俄罗斯人间紧张关系加剧。

俄联邦移民部称，有近200万外国人在俄罗斯，但学者估计实际数字是其5倍，。9月份联合国一份报告显示，俄罗斯移民总数高达1100万人，但俄伊塔尔塔斯社援引俄联邦移民部的说法，称拥有合法身份的外籍移民仅718000人。

这些移民在莫斯科和其它主要城市市中心承担了清洁工、建筑工、小贩等大多数俄罗斯人不屑去做的工作，其中多数人不得不忍受低廉的工资和糟糕的工作、生活条件。

由于近年来俄罗斯经济形势因油价波动而起伏，俄罗斯人对外来移民的大量涌入，表现出越来越强烈的不满、不安情绪。在他们看来，这些“非我族类”的外国人不但抢走了俄罗斯人的饭碗，还把“野蛮、犯罪和愚昧”带到“我们的俄罗斯”。列瓦达中心近日民调显示，27%的受访者将移民当作当前俄罗斯最主要问题，这个比例高于就医难、教育费用上升和药价昂贵。

不仅如此，俄罗斯人素有所谓“大国情结”，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政治危机不断，许多怀念超级大国威仪者对俄罗斯国际地位下降不满，认为“安全感下降”，并将怒气发泄到曾是自己同胞、如今却成了外国人的前加盟共和国移民头上。

政治家的诱导，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普京执政以来，一直试图用斯拉夫血脉和东正教传统，替代前苏联的符号，成为凝聚新帝国的符号，这种情绪稍有失控，便可能导致对非斯拉夫、非东正教移民的排斥和歧视。不仅如此，各级政府苦于无法解决就业、治安和高犯罪率等问题，往往将这些问题片面归咎于移民的涌入和“低素质”，动辄以针对外籍移民的清理，作为搪塞社会批评的不二法门，如在莫斯科，市长索比亚宁不仅动辄用打击非法移民当作搪塞批评者对高犯罪率指责的法宝，而且公然宣称“大多数城市犯罪源于移民”。这不仅会产生“移民等于野蛮人”的错误暗示，更让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排外分子士气大振。

执政党如此，反对派也不例外。为了和普京争夺人气，许多反对派领袖不得不迁就极端民族主义者的诉求，以争取他们在自己与普京的争斗中，站在自己一方，或至少不站在普京一方。事实上，许多普京的反对者自身也带有不同程度的排外意识，如著名反普京活动家阿列克谢.纳瓦尔尼，就曾发表过许多反移民的言论。

然而“民族团结日”出现的民族不团结，毕竟让普京处于尴尬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需要借助民族主义旗帜凝聚人心，另一方面，如果任由这种排外情绪蔓延，他苦心孤诣构建的欧亚国家共同体，以及和中国等周边国家达成更密切经贸关系的努力，都势必受到不利影响，这一切令普京在移民和多元化问题上首鼠两端。更麻烦的是，由于俄罗斯族人口持续下降，未来10-15年内，俄将不得不主要依靠外来移民，来维系其经济机器的正常运转。正因如此，2012年还由普京亲口拒绝的俄罗斯多元文化属性，不久前却由其主要幕僚谢尔盖.伊万诺夫予以肯定。

总的来说，俄罗斯当局仍然无法在确保俄劳动力不至匮乏和斯拉夫人-中亚及高加索移民间对立不至激化间，找到适合的平衡点。在大多数时候，俄各级政府所采取的对策仍如上个月处理莫斯科骚乱那样，主要把整顿目标放在打击非法移民劳务市场、尤其建筑和摊贩市场等方面，试图通过釜底抽薪，减少移民、尤其非法移民总量的办法，避免移民和本地人间冲突扩大化。但正如许多批评家所言，这种做法最大的弊端，是会进一步强化俄社会中移民的负面形象，同时刺激极端排外分子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