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诺三世：还会微笑下去么

2010年夏，当阿基诺三世以巨大优势击败各路政治对手，入主其毫不陌生的马尼拉总统府——马拉卡南宫，创造所谓“NOYNOY”（意即“不可思议地快速上升”）奇迹时，人们曾评述称，他的招牌微笑，是树立政治家品牌形象，争取公众好感的王牌之一。

但这张王牌不久后便成为“争议牌”：这年8月23日，也即其宣誓就职后不到两个月，马尼拉人质事件发生，多名香港游客、导游死于非命，阿基诺三世接受相关采访时面露笑容，引发国际舆论非议，迫使其随后不得不道歉，并以“笑容被误解”、“这里的笑容只代表愤怒”来“消毒”。

时隔3年多，他的笑容再度成为争议焦点：11月14日，当他接受美国CNN电视采访，被问及“海燕”台风死亡人数时，竟再度露出招牌微笑。

“海燕”台风号称“地球有纪录以来最强台风”，11月8日在菲律宾塔克洛班附近登陆，横扫菲律宾中部莱特、萨马两岛，按照菲律宾官方11月14日当天、也即阿基诺三世接受采访时的正式通报数据，已有1833人死亡，2600人受伤，582000人无家可归，而照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OCHA的估算，全菲律宾36个省受到波及，近1000万人口（即菲律宾总人口10%以上）受影响，66万人以上流离失所，遇难人数据估计很可能在万人以上，灾区情况十分严重。

灾情严重、紧迫，救灾力量的及时到位，救灾组织、灾区秩序的完善和恢复，是争取时间、挽救生命财产的关键，但菲律宾官方在这些方面显得措手不及，灾区许多地方，交通中断达3天以上，水、电等基本供应迟迟得不到恢复，当局无法向灾民提供足够水、食物、药品和临时住所，又无力协调、组织国际救援物资、力量及时到位，或及时疏散受困灾民，有外国记者称，灾害中心塔克洛班机场到市中心只有11公里，却因交通秩序混乱要走3个小时。由于救援不及时，绝望情绪在灾民中蔓延，灾区抢劫、暴力犯罪事件频发，试图逃离的灾民甚至因自相践踏造成死亡，而官方所能做的，只是将军队设法送进灾区，用武力实施宵禁和弹压，却对造成混乱的根源熟视无睹——塔克洛班市政官员特克松.约翰.利姆曾一针见血指出，此时此刻“抢劫根本不是什么犯罪，而是自救”，亚太国际红十字会发言人帕特里克.富勒则称“可以理解灾民的绝望”，而联合国人道主义行动领导人、负责人道事务助理秘书长瓦莱丽.阿莫斯更直言，灾区和灾民“仿佛被世界遗忘一般”。

阿基诺三世的微笑，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绽放的，而绽放微笑的同时，他正忙于驳斥“过于夸张的死亡数据”——照他的说法，死亡人数“充其量只有2000-2500”，且“政府做得已经足够好”、“不是政府有所作为问题还会更严重”，此前他在面对灾民责问时反唇相讥“你还活着，不是么”已引发广泛不满，而11月14日的微笑，则将争议瞬间扩散到全世界人面前。

阿基诺的说法当天就引发许多争议，一些地方官员私下表示，仅塔克洛班一地，收集的尸体就不下2000具。时隔仅一天，菲律宾社会福利部给出死亡4460人，无家可归者92万人，被灾害波及者1180万人的新数据，和他们的总统玩了把“自相矛盾”。

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正如许多观察家所指出的，“海燕”的威力早已被科学家多次预警，而菲律宾又是个台风频发国家，每年都有20个以上台风登陆，远的不说，仅阿基诺三世任上，就有2011年12月“天鹰”台风登陆棉兰老岛，导致1400多人死亡，和2012年12月4日，台风“宝霞”登陆南部东达沃省，导致1067人死亡、834人失踪等前鉴，但阿基诺三世及其政府事先掉以轻心，在“海燕”袭击后措手不及，事后又行动迟缓，将主要精力放在呼吁外援上，却在“黄金72小时”内和之后不作为、乱作为，自己救助力量不充足、不到位，大量外援也因天灾人祸被堵在路上，无法充分发挥作用。11月14日，也即阿基诺三世“绽放微笑”当天，塔克洛班这个最严重灾区，当地市政官员坦言，仅有20%的灾民得到援助。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政府真的尽到全力，面对灾区和灾民的不幸，也应反躬自省，沉痛自责，而阿基诺三世及其政府却忙于洗刷，怠于补过，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阿基诺三世出身名门世家，是所谓“母子总统”，更拥有家族政治、经济和人脉的强大支持，正所谓“年少不知愁滋味”，对灾民疾苦无法感同身受，并不足奇；作为菲律宾最大政治家族之一，阿基诺三世的主要票仓，是大马尼拉及其父亲起家大本营、家族庄园产业密布、人口众多的中央吕宋大区德拉克省等地，而贫困、桀骜不驯的中南部地区，则在传统上和其“票仓”存在尖锐矛盾，对阿基诺三世的向心力原本有限，在这种情况下，自起家做议员后一路顺风顺水的阿基诺三世作出这副无关痛痒的“微笑状”，也便不足为奇。

还应看到，阿基诺三世的当选和执政，很大程度上沾了家族的光，甚至，他的招牌微笑，也刻意模仿了其母亲、前总统科拉松.阿基诺的“科丽微笑”。作为“官二代总统”，其在公关问题上屡屡犯下奇怪的低级错误，可能也和这种“继承性掌权”、缺乏艰苦复杂环境下从基层打拼阅历积累，有很大关系。

孔子曾说“惟颜回能不贰过”，意思是说，人很少能做到不犯重复的错误。阿基诺三世也不能免俗，其在香港人质事件后犯下的“微笑误会”，在“海燕”风灾后重演不误，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再一次如此不合时宜地微笑，或者，菲律宾人还愿给他多少次如此微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