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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诺登:普利策奖的平衡术

 

早在3月底、4月初,本届普利策奖的奖项归属就引发人们广泛关注。

正如许多媒体评论人所言,近年来、尤其“阿拉伯之春”中诸多争议性报道让人“吃药”后,普利策奖的受关注度已随着所谓“美式媒体语言垄断”的松动而江河日下,不少获奖者的名字、事迹转瞬间即成明日黄花,鲜为人提及甚至记得。

但本届的情况却是极其特殊的:在过去的一年里,媒体界出了件公认的轰动性新闻——有关斯诺登和“棱镜门”的报道。任何一个客观不抱偏见的媒体人都必然会坦言,本年度的普利策奖如不能“触及”棱镜门、斯诺登,不能让奖项和这一当年最大新闻事件共同记入新闻编年史,将不仅仅是新闻界最大的失望,也是这个著名新闻奖项最大的失败和损失。

然而每个人都知道,迳自将普利策奖颁授给和棱镜门、斯诺登有关联的报道和媒体人,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如许多观察家所指出的,棱镜门的曝光,令美国政府长期苦心经营的“尊重人权”、“保护个人隐私”形象严重受损,斯诺登有关NSA监控、窃听盟国公民海外通讯,窃取个人资料,甚至连盟国领导人也不能幸免的曝料,更影响到美国和许多重要盟国、美国领导人和许多盟国领导人间的关系,正因如此,不仅一些美国保守派政客、议员对斯诺登口诛笔伐,对相关报道怒不可遏,甚至奥巴马本人也曾亲自出面,指责进行上述相关报道的媒体、媒体人是“新闻自由的敌人”。奖项公布前,一些保守派议员就不断公开施加压力,希望普利特奖和斯诺登、棱镜门等“绝缘”,如共和党众议员彼得.金就宣称,如果普利策奖评委颁奖给棱镜门、斯诺登相关报道,就等于“奖励斯诺登,作卖国贼帮凶”,是“普利策奖的耻辱”。

但真的回避斯诺登、回避棱镜门,同样是普利策奖评委们不能承受之重。

尽管对于斯诺登的行为是否正当,美国和国际间意见分歧,褒贬不一,但对相关报道,媒体圈和社会公众却普遍持认同、理解态度,而即便在美国,历次民调结果都显示,保守派人士对相关报道“损害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广泛认同。早在今年2月,长岛大学将乔治.波尔克奖颁授给率先披露棱镜门的英国《卫报》记者格伦.格林沃尔德和美国《华盛顿邮报》记者巴顿.格尔曼,就在很大程度上彰显了媒体圈和公众的观感——新闻奖项,不应以任何理由,和本年度最大新闻事件及报道擦肩而过。

两难之下,普利策奖最终选择了折衷。

4月14日揭晓的奖项中,棱镜门、斯诺登果然榜上有名,所获得的却仅是14个类别奖项中的一项——公共服务奖,该奖在全部21个奖项中既有分量,又不至于太过“抢镜”,如此一来既可显示“普利策不会错过年度重大事件”,也算对反对者有个交代。

更值得注意的是,公共服务奖的获奖者并非格林沃尔德、格尔曼两名记者,而是《卫报》和《华盛顿邮报》两家报纸,其用意,是既让人一下联想到棱镜门、斯诺登,又可理直气壮地从理论上和斯诺登拉开距离,让较劲双方都无从指责(普利策奖管理者、哥伦比亚大学的希德.吉斯勒就公然强调,颁奖和斯诺登本人无关)。奖项公布后,斯诺登本人声明称赞相关报道媒体、记者“面对前所未有的恐吓和反恐法律的被滥用,表现出非凡勇气”,并对普利策奖借此鼓励公众加强对政府监督表示欢迎,保守派人士虽不满意却也无话可说。

此外,一些技术派人士也质疑,两位记者是否在报道时利用了斯诺登所携带的机密文件原件,并担心这一细节会引起争议,回避给记者颁奖,自然也回避了这一可能的麻烦。

正如一些欧洲媒体、媒体人所言,此次普利策奖在棱镜门、斯诺登问题上的姿态,应该促使美国政府重新考虑自己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和做法,事实证明,在棱镜门、斯诺登能够问题上采取不容置疑、不容置辩、一味高压和穷追猛打的单边主义手法,公关效果恐适得其反。《卫报》的艾伦.鲁斯布里奇在获奖后发表的感言中说得好,现在到了美国政府“表现得像一个成年人在思考”的时候了——用刑事案件的解决思路去应对斯诺登事件,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尽管延续了两个世纪的“美国媒体语言垄断”不会就此崩溃,但“美国的是非就是天下的是非”的时代,毕竟已经过去——这不,本届普利策奖的结果表明,尽管“美国梦”或许人人都有,但梦与梦之间,却可以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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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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