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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国际社会尚有对5月22日泰国军事政变本身及过程感到惊讶的,那么泰国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个东南亚国家80年来政变不断,迄今已是第19次了。

当然,时代不同了,政变也在与时俱进,一些熟知掌故者称,在上世纪60-80年代政变频发时,每逢政变,电台电视台就会反复播送爱国歌曲,随后便是军方声明,一些播音员因此潜移默化,形成了“政变播音腔”,以至于国民听见这种腔调,便知道政变发生。如今时过境迁,选举成了天然正确的政治模式,政变频率变得稀疏,上一次还是2006年底的事,当年谙熟“政变播音腔”的播音员们早已退休,爱国歌曲倒是照播不误,宵禁也是照旧(全国范围内,22时至次日凌晨5时宵禁),却与时俱进地增加了“网络宵禁”的新内容。

就过程而言,的确有些让人眼花缭乱:5月20日,泰国陆军司令巴育将军等宣布以“泰国军事维稳中心”取代政府系统的“维稳中心”,正式接管泰国所有军政权力,并实行戒严。5月22日,巴育在曼谷军人俱乐部召集政治对立各派头面人物开会,试图促成和解、共识,结束为期7个月的漫长政治危机,结果对立双方——亲他信的“红衫军”和反他信派示威者均表示不能接受,巴育提前离开会场,随即宣布政变开始。并短暂扣押与会代表。次日,泰国军方勒令对立派系多名政治领袖,包括他信派的前总理颂猜、看守政府总理尼瓦探隆和对立派的前总理阿披实等向军方报道,前总理英拉则下落不明。

之所以发生政变,正如许多分析家所指出的,是因为漫长的政治对立找不到妥协、了局的途径,而社会已付不起沉重的代价:漫长的政治对立已造成至少28人死亡,泰国经济命脉,包括旅游业和海外投资,都出现大滑坡,红衫军所代表的外省贫民,和反他信派所代表的曼谷精英、南部胶农,形成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恐怖政治平衡”,无论协商或选举,都难以打破这一平衡。在这种情况下,泰国人只能驾轻就熟地回到所谓“热启动模式”,即通过政变让一切从头开始。

政变后的泰国暂时中止了宪法,看守政府被解散,选举产生的下议院被停止活动,行使政府职权的,是由巴育任主席、三军司令和国家警察总长为副主席的“全国维持和平秩序委员会”,这也同样是历次泰国政变的惯例。

泰国在近代政治演变中十分特殊:从未沦为殖民地;最初的近代化改革,是由王室推动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拉玛五世);最初的改革派清一色的王室成员;成为君主立宪国家,靠的是军人政变(1932年),而王室同样是默许者。

由于当时的泰国对西方政治学一头雾水,最早“睁眼看世界”的正是当时泰国唯一有机会接触外来文明的国王和王族,而他们的改革,又必然从最关乎国家兴亡的军队、军官团开始,这就造成了泰国政治的一个传统,即重大政治变革往往由国王主动发起,而军方则成为“热启动键”,且政变从不将目标对准国王——通俗地说,军方是泰国最坚定的保皇党。

正因如此,看似“一碗水端平”的军方,其实是有倾向性的。据消息人士称,军人俱乐部的会议上,军方提出三点建议:解散临时政府,成立新临时政府,对立两派立即停止示威。很显然,这三点建议更有利于反他信派,因为临时政府是亲他信的为泰党组成,而红衫军正酝酿发动大规模示威;政变发生后,尽管各派政治领袖都被军方控制,但被“停摆”的却只有民选的过渡政府和下院,非民选且充斥保皇派和反他信派的上院等机构则一切正常,尽管这是历届泰国军事政变的惯例,但同样离反他信派“暂停选举,成立非选举的‘人民委员会’接管政府”主张更接近。只不过素贴等反他信派所主张的“非民选政府”,应该由他们这些非军人反对派主持,而军方则索性自己接了过来。

问题是,“热启动”能解决什么?

如前所述,选举如今已成为“天然正确”,就算军方可以罔顾政治压力,但长期的军管,势必进一步导致外资、外国游客的恐慌和撤逃,令泰国经济雪上加霜,正因如此,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恐仍只能“一切照旧”:或军方主动,或由年迈的国王出面,重新“一键切换”至下一次选举模式——而这样的选举,多半还会回到“他信派一选就赢”、然后问题照旧的政治死循环中去。

关键并不在他信,而在于“外省人”已不再甘心在政治上保持沉默,只要泰国政治版图依然“红、黄”泾渭分明,不论怎么“热启动”,都注定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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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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