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乱局:敌从哪里来
就在不久前,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卸任国务卿、被普遍认为有意参选2016年美国大选的希拉里.克林顿,还动辄将兑现竞选诺言、让美军从伊拉克撤出当做最重要外交成果拿出来炫耀,将后萨达姆时代的“新伊拉克”,当作“中东政治现代化”的成功典范,也的确有一些人真诚地相信,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然而6月10日,“新伊拉克”的光环被一个叫做“伊拉克与黎凡特伊斯兰国”(ISIS或ISIL)打得粉碎:就在这一天,这个组织占领了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尼尼微省省会摩苏尔被该组织攻克;次日,伊拉克逊尼派曾经的政治中心、萨达姆家乡提克里特也被攻陷。截止13日,该组织声称已控制了尼尼微省、阿尔安巴尔省、基尔库克省大部,和迪亚拉、萨拉哈丁、巴比伦、巴格达省一部,并一度包围了位于白吉的伊拉克最大炼油厂(日炼油能力30万桶),兵锋直指巴格达。
6月13日,奥巴马发表讲话,称ISIS对伊拉克“构成威胁”,并“潜在威胁到美国人民”,已构成“地区性问题和长期问题”,而讨论伊拉克局势的联合国安理会紧急会议,业已在伊拉克政府要求下,于12日格林尼治时间15时30分举行。
这突如其来的强敌,究竟是何许人也?
叙利亚组织或伊拉克组织?
有些媒体将ISIS称为“叙利亚反政府武装”,也有人称之为“伊拉克反政府武装”,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其实都对,也都不对:这个组织的创始人阿布.扎卡维(Abu Musab al-Zarqawi)是出生在约旦的巴勒斯坦人,第二任首领阿布.马斯里(Abu Ayyub al-Masri)则是埃及人,第三任和第四任首领两个巴格达迪(Abu Omar al-Baghdadi和Abu Bakr al-Baghdadi)则国籍不详。
这个组织也不是什么“新组织”。该组织上世纪90年代初成立时叫“一神论和圣战组织”(TOMJ),是扎卡维利用阿富汗赫拉克设立的营地,表面上声称要在阿富汗对苏作战,实际目的则是培训用于颠覆约旦政府的武装分子,因为该组织认为约旦政府太过世俗,不符合教义。
虽然在赫拉特时期曾受到美国资助,但“9.11”后他们作为恐怖主义组织遭到围剿,在约旦无法立足。2003年,美国推翻伊拉克萨达姆政权,伊拉克北方许多地方出现政治真空,扎卡维等趁机打着“基地”的旗号进入伊拉克,利用逊尼派对美军和美军扶植的什叶派掌权政府不满,以“伊拉克基地分支”的名义猖獗一时,扎卡维也成为基地组织第三号人物。2006年1月,他们和提格里特附近一些逊尼派部落、组织组成反美的“圣战者联合委员会”(MSC),同年12月13日,宣布成立政教合一的“伊拉克伊斯兰国”(ISI)。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ISI先是派遣部分武装以“胜利阵线”(AL-NUSRA)名义进入叙利亚,成为反巴沙尔武装中最有战斗力的一支,控制了叙利亚伊拉克边界的许多关卡,随即ISI主力也纷纷进入叙利亚,并在2013年4月正式打出ISIS的“国号”。
这个组织早在上世纪末就涉嫌策划美国和约旦的“千禧年爆炸”,和2002年针对美国外交官福雷(Laurence Foley)的绑架案。2003年以后,该组织开始在伊拉克境内发动针对西方人和“异端”的恐怖袭击,早在2003年12月27日就发动了针对卡尔巴拉政府办公楼的自杀式袭击,次年5月又首次实施了如今成为该组织“招牌”的人质斩首(受害者是美国人尼克.伯格)。2004-2006年,他们在“提克里特三角”和美军、伊拉克政府军屡屡激战,并多次发动恐怖袭击和针对西方人的绑架、斩首。但2006-2010年,该组织三任首领相继被美军打死,自身也元气大伤,一度据说只剩两三百人。
“阿拉伯之春”和随之而来的叙利亚内战,给了该组织起死回生的机会,2013年4月ISIS宣布成立时,号称有数万人马,据估计,此次攻势发动前,其在叙利亚有近7000人,在伊拉克境内则有约6000人。
不难看出,该组织从成立起就带有强烈的国际性,其成员中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信奉“萨拉菲斯特”原教旨主义的恐怖分子,各级领袖也是哪国人都有。
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
正如许多中东问题专家所指出的,这个源流混杂的“混血组织”在伊拉克并不真正关心能否夺取巴格达,成为新的伊拉克政府,在叙利亚也并不怎么关心能否打入大马士革推翻巴沙尔政权,他们所关心的,是占领一块(能占领哪一块就哪一块)足够大、足够富庶的地盘,在那里建立政教合一、实行沙里亚法的“伊斯兰国”,并毫不留情地在地盘里消灭一切敢于持异议的人和组织。
正因为这个宗旨,他们在MSC时期既和美军打仗,也一刻不停地忙于吞并势力范围内的部落武装和其它势力;在叙利亚,他们喧宾夺主,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叙利亚当时被反政府武装所控制最早、最大的省会城市拉贾,并一度控制了从拉贾到加拉布鲁斯,土耳其-叙利亚边境的重要走廊,获得武器、兵源的补充渠道。
去年7月是此次突然袭击前,该组织最得意的时候。
当月,他们和基地组织联合发起“破墙行动”,在叙利亚乃至世界许多国家劫狱,放出数以千计被关押的恐怖分子,以充实各极端组织的实力,迫使美欧许多国家不得不到处发出旅行安全警告,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然而好景不长,当年9月,ISIS和叙利亚其它反政府武装决裂;今年1月,叙利亚反对派组织“叙利亚反对派和革命力量全国联盟”(Syria's opposition National League and the revolutionary forces,简称“全国联盟”)宣布和与ISIS反目成仇的“胜利阵线”结盟,共同讨伐ISIS,基地组织也通过播放扎瓦赫里讲话,宣布和ISIS“脱钩”(耐人寻味的,是扎瓦赫里指责ISIS是“极端恐怖主义组织”),而ISIS则不甘示弱,一面宣布讨伐“异端”,一面扬言“先打异端,后打巴沙尔”。原本的盟友撇开原先共同敌人巴沙尔自相残杀,ISIS虽然在战场上屡屡得手,却最终丢失拉贾,在叙利亚的“立国”前景似乎一下变得黯淡。
但今年1月,ISIS突然回师伊拉克,一举夺取了距巴格达仅100公里的北部重镇费卢杰,随即在周围不断攻城略地,夺取许多中小城镇。对摩苏尔的围攻,实际上早在5月20日即已开始,据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和国王学院的研究资料显示,今年上半年,因ISIS的武装恐怖活动而流离失所的伊拉克人已达50万以上。
如今ISIS已招降纳叛,滚雪球般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事力量,目击者称,他们装备有缴获或从库存中找到的俄、美、中、欧制坦克、火炮、火箭炮,甚至在摩苏尔伊西斯机场弄到了一些“黑鹰”直升机,但主战武器仍然是装在皮卡车上的火箭筒和“德什卡”机枪,以及自动步枪和炸弹,人们所担心的,是他们会否颠覆伊拉克政府,或真的分裂出一个新的“国家”。
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
法国《世界报》援引目击者的话称,ISIS“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能力很强,一些曾和他们交手的美军表示,他们是“最难缠的恐怖分子”。
在2006年左右,ISIS的前身善于制造各种陷阱和路边炸弹,但一旦和美军或伊拉克正规军正面交手,总会轻易被击溃。但经过叙利亚内战熏陶后的ISIS,却能娴熟运用各种轻重武器,实施地面群组协同作战。一些中东问题专家(如旅法库尔德问题专家贝纳阿德Myriam Benraad)指出,以往ISIS的攻势主要是袭击、伏击、骚扰,即便攻坚也只针对一两个城市,此番同时在几个省发动攻势,是非同寻常的。他们指出,和许多恐怖组织不同,ISIS不仅有国际兵源、财源,而且有自己的人力、财力基地,还刚刚在摩苏尔银行截获4.29亿美元巨款,一举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恐怖组织”,倘国际社会不及时应对,后果不堪设想。
但也有人认为,情况未必会那么糟。
中东问题专家约书亚.基廷(Joshua Keating)指出,ISIS在伊拉克、叙利亚两次大起大落,轨迹几乎完全相同,即一开始利用“对付共同敌人”和同教之谊,轻易站稳脚跟,并依靠自身实力迅速坐大,但一旦坐大,他们就开始强推残忍的沙里亚法,并靠虐杀立威(如去年五月在拉贾市中心广场搞集体斩首),不断吞并盟友和地方势力,引发盟友反目和辖区民众愤怒,最终灰头土脸。2006年搞的ISI,其大多数盟友最后不堪其淫威,转而投靠美军,成立专门对付ISIS的“觉醒运动”(Awakening);不久前在叙利亚,短短几个月时间,该组织就把几乎所有其它盟友都变成了敌人,这其中包括自由派,也包括曾是自己“上级”的基地组织,甚至本是自己分支的“胜利阵线”。
道理一如基廷所言,ISIS源流复杂,缺乏地域归属感,又强推“大多数人从内心都不会真心愿意领教”的沙里亚法和苛刻的清规戒律和严刑峻法,盟友和“臣民”不过畏威而不怀德,一旦军事上有所蹉跌,看似强大的联盟就会土崩瓦解。
症结在哪里
一些美国智库日前称,伊拉克问题的首要责任,应归咎于一战后英国在当地错误划分国界线,此外,未能及时推翻巴沙尔也是一大原因。这种说法显然意在为美国开脱。事实上,ISIS能坐大至此,美国要负极大责任。
如前所述,ISIS前身兴起之初受过美国资助,但“9.11”后其在约旦本已穷途末路。然而美国却发动伊拉克战争,推翻原本很善于对付逊尼派极端组织的萨达姆政权,又在“后萨达姆时代”将“提格里特三角”的若干世俗权力家族当做“萨达姆残余”清洗,而未能及时跟进相应措施,令ISIS得以渗透入这片真空区,并利用当地人对美军的仇恨和对库尔德人-什叶派充斥的巴格达当局的恐惧,在当地发展壮大。
2006年后,美国驻当地最高指挥官彼得雷乌斯推行了有针对性的战略,利用当地逊尼派部落、组织和民众不满ISIS严刑峻法和喧宾夺主的怨气,说服他们转而与美军合作,一度将“提格里特铁三角”的反政府武装活动降到极低频率,让美国政府认为“战事已经结束”。但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却导致中东各国极端原教旨势力借“民主革命”大旗作掩护,起死回生,卷土重来,攻城略地,ISIS不过是众多这类“受益者”的一员。他们在叙利亚充当“义军”之初,也曾获得来自欧美国家和土耳其的各种援助,可笑的是,一旦羽翼丰满,他们反过来又对这些“恩主”大开杀戒——6月11日,他们袭击了土耳其驻摩苏尔领事馆,绑架了总领事以下49人。
奥巴马上任后,为结束伊拉克这场“布什的战争”,一方面匆匆撤军,另一方面把宝压在“一人一票”的民主选举上,但去年12月8日最后一名美军刚踏上归途,次日马利基的联合政府就告破裂。
伊拉克是个伊斯兰国家,穆斯林占总人口95%,其中什叶派54.5%,逊尼派40.5%,不过逊尼派中包括和第一大民族——阿拉伯人流派不同、独立意识强烈的库尔德人,倘扣去他们,则逊尼派只占总人口20%左右。历史上伊拉克一直是少数逊尼派把持政权,多数什叶派处被压制地位,萨达姆时代更变本加厉,逊尼派中的提格里特集团独揽大权,什叶派则遭到无情镇压。
伊拉克战争推翻了萨达姆,却同时释放出两股危险的政治空气:一方面,长期被压制的什叶派轻而易举地凭借人数优势,在“一人一票”的战后伊拉克获得一次又一次选举的胜利,并在北方库尔德人逐渐专注于经营自己“一亩三分地”——库尔德自治区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大部分伊拉克地区推行厚什叶派、薄逊尼派的政治、经济政策,而萨达姆的社会复兴党崩溃后,人数本就处于劣势的逊尼派对此几无抗衡能力;另一方面,原本被“国家逊尼派”和世俗特色明显的萨达姆集团压制的“跨国逊尼派”——原教旨的“基地”,和混血的ISIS,却迅速崛起并填补了逊尼派内部的政治空白,并一度令伊拉克成为中东治安形势最混乱的地区。尽管彼得雷乌斯的努力一度取得显著成效,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2011年开始的“阿拉伯之春”让一切变得重新紧张起来。
尽管外界赋予“阿拉伯之春”种种意义,但这些意义中有许多都是表里不一、甚至外界一厢情愿强加的,如今回头“复盘”不难看出,几乎所有实现“变天”的国家,都是清一色由逊尼派原教旨派系上台,推翻原先专制但较世俗的共和政体,而在个别什叶派试图从逊尼派夺权的国家(如巴林、沙特),或试图颠覆逊尼派君主政体的国家(如摩洛哥、沙特),则无一例外被“阿拉伯之春”舆论攻势边缘化,甚至遭到积极鼓吹“阿拉伯之春”的沙特、卡塔尔等国镇压,这就让“阿拉伯之春”不可避免地被染上逊尼派对什叶派的教派争斗色彩,而这种色彩却因“不合胃口”,被欧美国家和众多国际传媒长期刻意忽略。
伊拉克的什叶派和逊尼派本就积怨很深,马利基政府又在美军及盟军撤出后,变本加厉地推行亲什叶派政策,令倍感失望、又少了美军这个“婆婆”的逊尼派再度转向极端分子一边,此次滚雪球般增加的ISIS武装,许多就是这些“攀龙附凤”的本地临时加盟者;邻国叙利亚的内战更让局势雪上加霜,叙利亚的教派构成恰与伊拉克相反,什叶派少而逊尼派多,最初打着“和平示威”、“民主斗争”旗号的叙利亚反对派随着战事的旷日持久,逐渐凸显出教派斗争的真实面目,并吸引了数以万计各国逊尼派原教旨分子参战,这些人中许多都系“基地”背景的有组织、有经验武装分子,构成反政府武装的主要战斗力。
伊拉克和叙利亚有漫长且难以防守的共同边界,对伊拉克逊尼、什叶两派而言,均担心对方教派在邻国坐大,因此均采取了明里暗里支持邻国“自己人”的措施。如果说,马利基政府作为合法政府,囿于阿盟决议,还只能在台面上保持克制,那么本就是“黑名单”榜上有名的ISIS,就无需任何顾忌。去年大批伊拉克越狱囚犯进入叙利亚,曾搅乱叙利亚大局,今年不过是倒了个而已
更麻烦的事,这只是伊拉克教派冲突问题的冰山一角。
前联合国驻伊拉克特使、德国人马丁.克伯勒指出,近两年来,伊拉克境内暴力冲突发生率明显增加,平均每个月死于暴力的人数多达700-800人,虽未达到2006-2007年水平,却和彼得雷乌斯计划卓有成效的几年相比翻了4、5番,去年全年更出现了9475人的“后萨达姆时代”最高年平民因暴力死亡人数纪录。而在美军及其盟军撤退的背景下,马利基政府缺乏足够的实力和执行力,去应对急转直下的治安局势。
比问题更严峻的是前景。
从伊拉克、阿富汗撤军是奥巴马的竞选承诺,也是他两届执政迄今最大、最少争议的独立外交成果,是民主党压制共和党的命门,加上美国经济尚未完全复苏,战略重心转移,势必不可能重返;派系繁杂的马利基政府自保有余,整肃治安则力不从心,控制边界、防止狱囚和其它极端分子的国际间往来,则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长此以往,伊拉克很可能成为各派极端势力中转人、物,休整喘息的中继站,和中东地缘政治的“盲肠”,甚至成为一个大号的黎巴嫩。
至于至今被一些国家和政治势力倚为长城的“一人一票”,恐对伊拉克局势的恶化无济于事:在当前伊拉克人口教派构成不变的情况下,什叶派可轻而易举获得一次又一次胜选,但无论“德”或“威”,都不足以将占总人口20%、且得到强大外援的逊尼派彻底压服。
今年4月30日,美军撤离后的第一次选举,马利基所属联盟获得最多选票连任,却并未能过半,在随即发生的ISIS攻势中,在北部逊尼派地区作战的几万政府军兵无斗志,被数百人的ISIS武装分子一击即溃,而坐山观虎斗的库尔德自治区,则趁机觊觎北方石油重镇基尔库克。马利基无可奈何下,呼吁召开议会,讨论实施全国紧急状态,却因凑不齐法定出席人数而无法开会,个中缘由,一望而知。
在一片喧嚣中,奥巴马政府先是放出含糊其辞的“不排除任何手段”帮助伊拉克政府的口风,继而却在13日晚宣布“不会在缺乏政治保证前提下进行军事干预”,很显然,即便他随后调整战略,也最多效仿“也门模式”搞几次空袭(很可能还是出动无人机)。
道理是明摆着的:小规模军事干预未必有效,更多军援弄不好被ISIS缴获,反倒“资敌”,而大规模出兵无异于自认失败,将一贯自炫的“将伊拉克美军带回家”外交成果转化为外交定时炸弹,这在中期选举年,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不过ISIS的攻势可能也已是强弩之末。
伊拉克中、南部已是什叶派地盘,当地民兵、地方部落都不可能支持或依附ISIS,视什叶派为洪水猛兽的ISIS也不可能和他们搞“统一战线”,ISIS继续前进,原本有利的战场氛围就会转趋不利;ISIS和北方逊尼派诸势力的结合不过是利益结合,早领教过该组织厉害的“地头蛇”们也不会全心全意为ISIS当炮灰,日前围攻白吉炼油厂时,ISIS就因当地部落作梗,不得不退避三舍,导致该重要战略目标至今仍在政府手中。
什叶派的总后台是伊朗,一旦ISIS继续扩张,伊朗自不会袖手旁观,而正如一些观察家所指出的,视ISIS为公敌,恐怕是美国、伊朗和基地组织这三个冤家“唯一可达成共识的政治话题”,以ISIS的战斗力,是很难在伊朗这个中东强国面前讨到便宜的。
当然,一旦如此,整个中东地缘政治格局,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变化甚至可能大到任何势力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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