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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巴马的新鞋和老路

 

自从2001年起,9月11日对全世界、尤其美国人而言,就是个特别的日子。今年自然更不例外,因为原教旨武装“伊拉克及黎凡特伊斯兰国”(ISIS)接连杀死了两名美国人质,更因为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前几天便昭告天下,他将发表针对ISIS的全新“反恐战略”。

这一天如期到来,人们也如愿等来奥巴马的演讲和战略。尽管对于奥巴马而言,有些期待可能会落空(如他当选之初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希望他能在将来给世界带来更多和平,这个期待显然有些超前),但诸如演讲、战略等用嘴便可搞定的东西,奥巴马还从未让人们失望过。

在演讲中奥巴马一如既往地强调了美国的“领导地位”,对ISIS提出迄今最严厉的谴责,宣布美国将寻求构建“打击ISIS的国际联盟”,并且将继续并加强对ISIS目标的空袭,且“不排除空袭叙利亚境内目标”,他还宣布,将增派几百名美军前往伊拉克,帮助协调对ISIS的作战——当然,“战略”里绝不会忘记强调,美国不会派遣地面部队参加伊拉克境内的战斗,就更不用说叙利亚了。

一些分析家认为,奥巴马的“9.11新战略”在某种程度上并非一双“新鞋”,而是走回了布什主义的军事干预老路。当然,他本人并不情愿这样做,这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当年的异军突起,正是顺应了美国选民对布什主义的厌倦,而结束伊拉克、阿富汗战争,“带孩子们回家”,则是奥巴马在外交和军事领域为数不多的闪光点,如今改弦更张,无异于自废武功;另一方面,美国目前债台高筑,府院对耗又严重影响拨款效率,奥巴马也不愿冒险陷入叵测的中东危机无底洞。但两名人质的相继被公开斩首,和自己扶植代理人+空袭的应对无济于事,让奥巴马饱受“不作为”之讥,除了显示自己“正在做”,也实在别无选择。

但奥巴马显然绝不希望公众如此去解读自己煞费苦心推出的“新战略”,就在自己发表演讲同时,国务卿克里正在沙特吉达,忙于将他的“国际联盟”变成现实,克里表示,奥巴马所言的、针对ISIS的军事行动“不是一场战争”,而只是“和近几年在阿富汗、巴基斯坦、也门等地反恐行动没什么区别”的行动。

当然,奥巴马和克里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奥巴马的“新鞋”和布什主义的老路,不过是样貌有几分相似,但实际上却的确不是一回事。

布什主义的最大特点,是美国当主力、打先锋,有道理要打,没有道理创造道理也要打,国际联盟固然重要,但充当的只是配角或“剧组职员”之类“绿叶”角色。而奥巴马“新战略”却将重头戏押在盟友和代理人身上(伊拉克改组后的新政府,库尔德武装,不知到底是谁也不知是否存在的“叙利亚温和反对派武装”,以及中东亲美国家、北约盟友和其他一切可以拉进来帮忙的势力)。

为实现这一构想,奥巴马和他的团队都很忙:克里和美国退休海军将军约翰.艾伦忙于游说中东各国,而他的安全顾问苏珊.赖斯则在访问中国时趁机游说中国参加反ISIS国际联盟。克里本人称,近日美国已和近40个国家协调过,而这种协调还将继续——9月15日“五常”和许多其它国家将在巴黎继续讨论伊拉克局势,有关方面甚至不排除伊朗代表与会的可能性。

某种程度上奥巴马似乎取得了一些成功:中东沙特、埃及、伊拉克、约旦、黎巴嫩等国在吉达声明上签字,承诺切断ISIS人员、资金补充渠道,支持伊拉克新政府,甚至“不排除有条件参与军事行动”,北约大多数盟国均表示支持对ISIS采取严厉态度,而中国则据说对苏珊的建议“表示了兴趣”。

但这些支持是有保留的。

正如《纽约时报》所言,2011年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令许多阿拉伯国家政府不满,他们担心此举会带来更多混乱和伊朗影响加强,如今美国又回来了,但得到的欢迎并不热心。许多当地学者表示,美国在“阿拉伯之春”里饱受争议的立场和作法,加深了阿拉伯世界的内部分歧,并降低了各国对美国的信任度。尽管9月11日主要中东国家签署了支持美国的声明,但基调是不热情的:埃及提醒人们注意自己“已经在反恐”并抱怨若干针对埃及的制裁仍然有效,约旦则重申自己仍将外交中心放在加沙问题上,而土耳其则索性未在声明上签字。许多中东国家政府虽亲美,但民间则相反,正如大西洋理事会资深会员拉姆济.马尔蒂尼所言,中东军事联盟“西方元素越少越靠谱”。

不仅如此,ISIS的坐大很大程度上是“海合会”各国政治博弈使然,沙特、阿联酋和卡塔尔、科威特的态度反差很大,而迄今证明最善于对付ISIS的地方势力——伊朗、真主党等什叶派武装,又偏是美国碰都碰不得的定时炸弹。更何况,谁知道为对付ISIS扶植起来的新势力,会不会是下一个养痈成患、放虎自卫的麻烦?

英、法等国在“阿拉伯之春”爆发后一度显得比美国更热衷军事干预,如今却各有难言之隐,已变得比奥巴马更谨慎;其余北约盟国的态度本就比英、法更保守,让他们摇旗呐喊或许问题不大,加入经济制裁也不难,出兵助战就已不易,遑论当主力?至于中国等素来在中东问题上持重的国家,尽管对ISIS的态度很鲜明,和美国在一些问题上也利益一致,却很难为此轻易改变“不干涉内政”的一贯立场。

更麻烦的是,即便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许多逊尼派也对ISIS的崛起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因为他们更仇视什叶派。一些伊拉克逊尼派民众就私下对《纽约时报》记者称,他们当然希望美国这次能成功,因为逊尼派自己也被极端到家的ISIS吓坏了,但他们的态度是复杂的,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美国本身就是ISIS得以存在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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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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