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去苹果化”的混乱信息

10月30日苹果现任总裁蒂姆.库克在《商业周刊》上证实“出柜”，竟意外地在遥远的俄罗斯掀起轩然大波。

11月3日，一则源自俄罗斯的消息迅速传遍欧美亚各大媒体：俄罗斯在10月31日拆除了自2013年1月便竖立在圣彼得堡大学前的前苹果总裁史蒂夫.乔布斯纪念碑，这则消息更假纪念碑管理方——俄罗斯ZEFS公司之口，称拆除纪念碑的理由，是俄罗斯已生效了“反同性恋法案”，任何涉及同性恋的宣传或容易让未成年人看见类似信息的行为都将是违法的，而“乔布斯纪念碑位于直接能被学生接触到的场合”，此外，据说在俄罗斯避难的斯诺登曾表示，苹果曾帮助美国NSA搜集、监控用户信息，因此外观酷似iPhone的纪念碑也就在劫难逃了。

然而正当世界各国媒体、评论家就这条惊人信息群情激动地品头论足之际，事情发生了惊天逆转：ZEFS公司通过“今日俄罗斯”宣布，拆除纪念碑仅是维修的需要，决策系在库克宣布“出柜”前，二者并无关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俄国家杜马通过决议、明年1月起俄境内禁用苹果系列产品”的新闻又席卷华文传媒，而“去苹果化”的理由，则是苹果系列产品中包涵“间谍程序”iCloud，“通过该程序所有用户信息都会被美国情报部门获悉”。然而这则消息的来源却同样不那么靠谱——几乎所有俄罗斯消息源，都指向名不见经传的“rrnews 新闻网”，究竟有几分靠谱，恐怕只有时间能证明。

尽管“去苹果化”的消息源杂乱无章，是否真会采取法律意义上的“非常措施”更显得莫衷一是（恐怕可能性是不大的），但俄罗斯政坛出现了“去苹果化”的潮流，却是不争的事实。

苹果是否“间谍手机”，iCloud算不算“间谍程序”，本应是一个严肃的政治/技术问题，如今却在俄罗斯特殊的政治空气中，变成了一个民粹性话题。由于北约东扩、尤其乌克兰危机加剧了俄与欧美间的对立、猜疑情绪，颇具“美国符号”特质的苹果系列产品，就很容易成为俄罗斯政界宣泄民族情绪、吸引民族主义者票源的杠杆，和商家趋利避害、避之唯恐不及的“票房毒药”，早在去年，俄三大主流手机厂商（占手机市场份额80%）联手抵制iPhone，“去苹果化”的谣言就不断传出，而此次库克“出柜”更为谣言“提速”，因为“反同”与否在俄罗斯社会，本就是最敏感的民粹话题，自去年1月25日法案通过至今，已引发了许多口水官司，而由于东正教会坚定的“反同”立场，和在这一问题上俄罗斯民族主义者把宗教传统、社会习俗和“反西方阴谋”混为一谈，一心巩固支持率，并竭力借此彰显对西方强硬立场的普京，自然也不会轻易后退半部，甚至，一些并非普京支持者、或普京的反对者，也竭力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更“反同”，以免民粹被普京一人所垄断。就在库克公开“出柜”后，执政党成员、索契冬奥会上曾扬言“逮捕所有外国代表团中同性恋者”的米罗诺夫（Vitaly Milonov）便发出了“去苹果化”的呼吁。

然而至少从俄主流媒体和官方信息源看，“去苹果化”并不像网络或中文传媒上那样热闹、那样板上钉钉。尽管三大主流手机厂商抵制苹果，且苹果产品价格高昂，但俄罗斯市场仍存在“苹果热”和众多“果粉”，“去苹果化”的民粹口号，在俄社会生活中远未获得一边倒的认同，政府和主流政治家不可能不看到这一点，更难以甘冒进一步恶化本已糟糕透顶外资投资氛围的风险，去用法律手段“去苹果化”——当然如三大手机厂商那样心照不宣抵制，则是另一回事。

至于境外传媒、评论家的激动则毫不出奇：同性恋在欧美社会早已从昔日的弱势群体变为事实上的强势群体，在许多西方国家，一名参选政治家或文体明星在公开场合出言对同性恋表示异议，是会被认为“政治不正确”并付出重大代价的，正因如此各国政要在这一问题上往往表现得十分执拗，俄“反同法”出台后一边倒的抨击，和众多政要、明星在索契冬奥前后的抵制言行，也与此有很大关系，乌克兰危机后整个西方社会对俄罗斯的恐惧、猜疑，则更加剧了这种情绪。

正因如此，“拆纪念碑”这条来路可疑的消息，才会比“去苹果化”流传得更远、波及欧美主流媒体更多（而后者好歹还有个不靠谱的传媒来源，前者连这都找不到）；也正因如此，欧美舆情和网络民意的愤怒点，都集中在“反同”、而非在冷眼旁观者看来更莫名其妙的槽点上——就算库克“出柜”是“违法乱纪”甚至“罪该万死”，又干性取向正常且早已去世一年多的乔布斯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