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不过的南溪 绕不开的乌克兰

12月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访问土耳其期间突然表示，将停止兴建经黑海海底通往保加利亚、再从保加利亚通往奥地利、意大利等国的“南溪”（South Stream)天然气管线，并以修建通往土耳其的管线取而代之。

这条从2007年开始启动、总投资据称达500亿美元的管线全长980公里，年输送天然气能力630亿立方米，当初构想和兴建的初衷，是绕开乌克兰，直接向欧盟国家输送天然气，以避免俄欧天然气贸易因乌克兰内部的权力斗争和俄乌矛盾而受到波及。兴建之初，这条管线曾得到欧盟各国及欧洲部分财团的青睐，因为在当时的它们看来，确保天然气供应要远比照顾乌克兰的心情重要得多，后者甚至和俄罗斯天然气公司（South Stream)组建联合体，共同投资和推动这一项目。保加利亚等东欧国家也因管线过境可能带来的红利而持乐见其成态度。

但如今时过境迁，随着乌克兰危机的爆发，欧盟对俄罗斯“西进”威胁的担心，显然已压倒了对天然气供应中断的忧虑，而曾经被视作“天然气供应障碍”的乌克兰，如今却成了抵御“北极熊”压力的“前线战友”，自去年底以来，欧盟各国就不断讨论，应如何减少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以免在俄欧关系进一步闹僵的情况下，成为普京“天然气大棒”的牺牲品。今年6月，保加利亚方面的消极态度，令“南溪”在其境内的修建工作陷入停摆状态，已投入78亿美元的国内管线改造部分也打了水漂。

普京选择此时此刻作出放弃“南溪”的决定，一方面显有继续挥舞“天然气大棒”，逼迫欧盟和东欧国家正视其要求的意味，这从他在宣布此决定后，俄政府通过各“口径”连篇累牍要“破坏者”承担“南溪”被放弃责任的举措，便可看得很清楚。另一方面，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南溪”所陷入的危机是全方位的，不仅“路过”的保加利亚态度“晴转阴”，原拟的目的地国家意大利、奥地利等也意兴阑珊，俄单方面坚持，恐只能白费时间和金钱。

普京宣布，将考虑让俄天然气公司和土耳其Botas公司合作，兴建一条替代性的、通往土耳其的黑海海底输气管，作为“南溪”的替代。这条替代输气管的年输送能力和“南溪”一样，也显然带有某种暗示。

但正如许多分析家所言，这条“替代管线”政治考量过于浓厚，且显系“急就章”，前景未必能看好。

按照俄方暗示，这条管线的目的，仍是绕开乌克兰向欧盟输气，但问题恰在于，欧盟对俄罗斯的政治意图已有了新的认识和见解，出于安全考量已开始减少对俄天然气的依赖，加上经济复苏乏力导致能源需求下降（今年同比下降将达7%左右），新管线势必在另一端“出口”面临和“南溪”相同的难题。

如果仅仅将土耳其当做供应目标，问题同样存在，尽管土耳其是俄罗斯第二大天然气出口目的地（仅次于德国），但地处中东要冲的该国并不缺乏替代来源，伊拉克、伊朗、阿塞拜疆等都可充当这样的角色，尤其后者还同步推进穿越里海的“跨亚得里亚海天然气管（TAP）”项目。至于政治方面，土耳其埃尔多安政府固然在许多问题上和欧美有分歧，尤其对欧盟始终不允许其入盟耿耿于怀，但土耳其毕竟是北约国家，且从奥斯曼时代起，就对俄在黑海的扩张耿耿于怀，且对俄觊觎其土耳其海峡保持警惕，“替代管线”虽在此次普京访问期间达成备忘录，但土耳其方面对此的热情显然远不如俄方。

对俄罗斯而言，回避“南溪”未必能达成经济和政治目标，相反，可能令俄改善和独联体国家关系、构建欧亚共同体的梦想变得更渺茫，别的不说，仅土耳其“替代管线”对TAP的冲击，就足以让同样严重依赖能源经济的多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感到芒刺在背——既然普京可以罔顾阿塞拜疆的天然气利益，那么一旦他认为需要，当然也完全可能对它们如法炮制。

或许克里姆林宫该重新梳理一下思路，考虑考虑“回到”乌克兰线路上了，毕竟对于管线，乌克兰的需求是现实的——或许费些气力，但至少可以省些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