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华絮语第十五期：加拿大医保 免费的午餐？

青：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青溪。

陶：大家好我是陶短房。

青：短房，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上哪去了？

陶：这不前些日子身体不大好么，常去家庭医生那看病，很多活动就不方便参加了。

青：好了么？是什么病啊？

陶：这个，什么病，家庭医生可说不准，他正帮我联系专科医生呢，不过看来问题不大，你看，专科医生还没瞧上，我的病差不多也好了。

青：问题不大就好。哎短房，你看啊，我们刚才说“家庭医生”、“专科医生”，这都是加拿大这边的说法（陶：对，我们这的人一听就明白），可国内的朋友听不大明白啊？你觉得是不是该给朋友们“科普”一下？

陶：有道理。中国现在啊医患矛盾挺大的，病人和家属总抱怨看病难，治病贵，医生收红包，吃药品回购，医生呢，又说工作特辛苦还得不到尊重跟理解，“医闹”威胁人身安全，这两边呢，又都喜欢拿加拿大说事，病人那边说你们看啊，加拿大看病不要钱，一切全包，医生那边呢，说加拿大医生地位那么高，收入那么多，而且工作也轻轻松松，哪像国内吃力不讨好，整天跟受气包似的。

青：照我说啊，两边的看法都有道理，可又都不太全面。加拿大“看病不要钱”，那是真的，但俗话说的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有，那也一样要付出其它方面的代价。

陶：嗯，加拿大的医保制度是二战前开始酝酿，二战后逐渐完善起来的，我们中国人都很熟悉的白求恩大夫，早年就曾是加拿大医保体制的倡导者之一。推行全民医保的目的呢，就是在医疗方面实现公平、平等，让穷人也好，富人也好，都能享受大体上差不多的医疗资源。

青：是啊，在加拿大，除了像眼科、牙科、理疗、美容这样的特殊门类，普通综合性医院差不多都是公营（加拿大这边医院拨款是省级为主，叫“国营”似乎不太准确？）的，不但公民，就连获得永久居住权的外国人都有权申请医疗卡，加入医保计划，享受免费医疗。

陶：也就是传说中的“看病不要钱”。

青：对，不要钱，还平等， 有国内朋友回国说，加拿大市长啊联邦议员啊，也跟普通人住一样的病房，看病一样得预约，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别说议员，就算部长、总理也不能例外。

陶：加拿大的医保比欧洲有医保的国家在这方面更彻底，你像英国吧，他们是有一个基本的全民医保，那个是不要钱的，但国内也有很多私人综合性医院、诊所，那个要钱而且挺贵，你想快一点好一点治病，就花钱去这些私人医院和诊所。

青：加拿大也不是完全没有自费就诊，有些重病患者不想等太久，也能自费就诊，但那大多数也还是在公立医院。，以前偶尔听说有私人综合性医院开业，但最后都坚持不下去。据加拿大联邦卫生部的统计，全国共有医院1227所，其中公立医院1121所，私立医院仅106所。

陶：其实呢，平时除非急诊，一般人有病是不会直接去医院的，因为加拿大的医院连挂号室、门诊部都没有。

青：真是这样。在加拿大啊，病人直接去医院除非是看急诊，否则连门都没有（陶：是真没有），这是为什么呢？刚我们不说到家庭医生、专科医生么？这就是加拿大医保的核心内容之一——层级医疗体系。

陶：所谓层级医疗，就是分家庭医生、专科医生、专业医院这三级，家庭医生也叫全科医生，数量很多，病人不舒服可以直接打电话预约，家庭医生觉得确实需要，才会推荐给专科医生，专科医生觉得需要呢，才会送去专业医院，病人能够直接联系上门的，就只有第一层级的家庭医生。

青：这样的安排，目的是既保证大家都能免费看病，又避免医疗资源浪费。年纪大一点的国内朋友，自己或父母都享受过以前的统筹医疗，那会药不拿白不拿，很多人不管有用没用，都弄一堆要放家里，很多整瓶的药一直放到过期都没打开过。加拿大这样就不会了，大多数人到家庭医生那就解决了，这样就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陶：青溪刚说中国那种整瓶药过期的事，在加拿大是不会发生的，还有就是现在国内，有些医生会半强制推荐你买这个药那个药，结果有的不需要那么多，有的根本就不需要，还有的呢，明明几块钱的药就可以，他给你推荐的是几千块几万块的。

青：这个是因为中国“医药不分家”，医院和医生既负责看病开药，又负责卖药。加拿大这边要好很多，这里的公立医院是完全非商业化的，所有经费来自联邦和省两级医保拨款，其中绝大多数来自税收，医院本身不经手金钱，患者在医院治疗的全部费用，都通过医保系统划账，因为替患者交钱的是政府，收钱的也是政府，没有医院的事。

陶：就连医生的工资也不干医院什么事，这里的医生都是自由职业者，是挂钩在一个或者几个医院的，定期值班，有事上门，他们不是医院职工，工资也是由医保体系支付的——对了，刚才青溪说中国医院会卖整瓶药给病人，加拿大绝对不可能，一般病人连看见整瓶处方药的机会都不会太多。

青：没错，加拿大医药是分家的，住院期间医院必须免费提供药物，平时开药是家庭医生负责的，但他们只开药不卖药，病人得拿着家庭医生的处方去药房买，药房呢，是只能照着处方卖药，不能随便把处方药卖给没有医生处方的人，更不能自己想卖啥就卖啥。因为处方药很贵，一般开几片就卖几片，用个小瓶子装着，很少卖整盒的。

陶：国内的朋友可要听好了——加拿大看病不要钱，没错，吃药不要钱，那可就得看怎么吃了。如果你病得很重，送到医院住院，在医院里吃药是不要钱的，但一旦出院，拿着家庭医生处方去药房买药，那可就得自费了。当然，如果你是低收入，省的医疗福利会给一些药费减免，不是低收入的也想吃便宜药，就只好买商业医疗保险了。

青：这种全民医保、层级医疗最大的好处，一个是前面说到的公平，还有一个就是能提高全民的健康保健意识，让大家学会怎么保重自己的身体，怎么合理利用医疗资源，既照顾好身体，又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陶：这么做的副作用也是有的。

青：我前面不说了么，免费午餐是要付出其它代价的。第一个代价就是效率低了，你看，加拿大这些年每年花在医保方面的钱都有1500亿加元左右，平摊到每个人差不多4000加元，在世界上能排到第五（陶：不低了，选举的时候总有人说，加拿大税款最大头支出之一就是医保方面），虽然不低，但效率并不高，加拿大全国也就3000万人吧，六分之一都没家庭医生，有个组织叫加拿大候医联盟，他们统计的结果，说病人走“正常医保渠道”，动个手术要等18周。

陶：我儿子就闹过笑话（青：什么笑话），他开口晚，快三岁了连爸爸妈妈都喊不利索，我们就挂了专科，约语言辅导，结果等了快一年语言辅导那边才打电话，说你们来吧，可轮到了，我说，那个谢谢，不用了，大半年功夫，我儿子早变成个话痨了。

青：哈哈哈，这个好歹还是个喜剧，过程可笑，结局不错，如果病人得的是什么要紧的急症，这么个等法，怕是弄不好要出悲剧的。差不多十年前吧，我在多伦多读书，有个教加拿大社会学的年轻老师就碰上悲剧了，他爸爸当时得了记不清什么癌，本来该及时开刀的，可排队等了两年才轮到，手术没做上就走了，弄的这位老师对加拿大医疗的低效始终耿耿于怀。对了，这边的急诊也是急不起来，

陶：是啊，有一次在列治文医院碰上个华人，他说自己有一次急性阑尾炎发作，送急症室喊疼喊了18小时才吃上止疼片，等到开刀已经疼两天了。

青：话虽如此，但这里的医生护士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加拿大想做个医生可是很难，你得先读3到4年本科，外加一年荣誉学士(Honor Bachelor Degree)，然后再读4年医学院，才能拿到当医生的敲门砖——医学博士学位，加拿大这里叫MD，就是Doctor of Medicine，要不怎么北美医生和博士是一个词呢。拿了MD，你还得考行医执照，然后再做1年实习医生，至少3年住院医生。

陶：也就是说，你至少要10多年时间才能做到层级医疗体系里最基层一级的主角——家庭医生。北美这里只认本地文凭，国外的医生不管多大名气多深资历，要在加拿大行医也得这么走一圈流程，所以这边的医生地位很高，待遇很好

青：——当然数量也就很少，而且像我们华裔移民吧，不少人尤其老年人，一方面身体不太好，经常要看家庭医生，另一方面呢，语言沟通又有些问题，所以都想找个会说国语的家庭医生，这样一来就更麻烦了，因为每个家庭医生允许收的病人总数、每天看门诊的总数，都是有限额的。这样一来很多华裔朋友就更难找到合适的家庭医生了。

陶：不过也有应急的办法——加拿大这边大一点的商圈都有一种walkin医生，他们可以接任何拿医保卡上门预约的病人，不受病人额度限制（青：每天门诊数还是有限制的），对，这种walkin医生看病和家庭医生一样，也是医保覆盖的。有医保就不用花钱。

青：其实我觉得吧，对于一个社会来说，像加拿大这样覆盖全民、讲究公平和普及的医保，还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有钱没钱，儿孙满堂还是鳏寡孤独，在加拿大这个老龄化社会里，都不用担心有病没钱治。你看中国不也有句话叫“未富先老”么，眼看也要进入老龄化社会了，而且因为独生子女政策，很多老人身边都会缺乏亲人足够的关照，医保体制又不健全，很多人都在担心，一旦病了怎么办，会不会倾家荡产，会不会拖累子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陶：但凡事都有个平衡，公平多了，效率和质量就会减少，大家都吃福利餐、免费餐，每人盘子里的肉就少了。许多人都会觉得加拿大是发达国家，医学水平很高，医疗设备也应该是最好的，但其实因为经费被摊薄，很多医院设备都老化了，

青：是啊，你像彩超，国内据说很多县医院都有，可加拿大医检所很多都没有，列治文医院缺两台核磁共振仪，申请拨款好多年都没着落，只好去募捐，募捐了6年才总算凑足买一台的钱。

陶：医院没钱还能自筹，病人有钱想买个优质优价或者速度快些、效率高些的服务，在加拿大也不像在美国、中国，甚至在英国、荷兰、澳大利亚这些同样也实行全民福利医保的国家那么方便——刚不说了，加拿大几乎没综合性的私立医院。

青：医院其实不是不让开，问题是医生啊护士啊都要有执照，还得是行业协会的成员，那些协会不让会员去私立医院行医，你光开个医院有什么用？

陶：所以啊这些年加拿大改革医保的呼声很高，方向也早就明确，就是改变全免费、全国营的体制，改成跟英国差不多的样子，就是最基本的医疗免费，但允许优质优价。

青：不过改革喊了很多年都没下文，因为医生都赞成改，但普通加拿大人、尤其工薪阶层大多反对。医生赞成是因为这样改他们可以挣更多，还能减少工作量，普通加拿大人反对，是因为他们宁可忍、等，也不愿丧失医保的“平等、福利与公平”。（这是两次医保改革提案民调结果，最后提案也没通过，CBC有过详细报道）

陶：是啊，让部长、总理跟自己一起排队就医，是许多加拿大人感到十分自豪的事。2004年CBC评选“史上最伟大加拿大人”，当选的前萨省省长汤米.道格拉斯，正是加拿大医保之父。不过在这问题上我还是和青溪有些分歧。

青：短房还是照例更重视效率和质量，而我总觉得公平和普及才是最优先的，中国也好，加拿大也好，这都是个“度”的问题——对了说到中国，如今签证放松，很多朋友即使不打算移民，也可以办个10年有效签证，没事就来加拿大住上几个月，我们在这想提醒大家，千万买好商业医疗保险，加拿大的医保可不覆盖短期旅游者。

陶：是啊，“免费午餐”好吃不好吃、爱吃不爱吃，终究可以保证你能免费看病，你人在加拿大，却没资格享受医保，一旦生病，治疗费用可是不得了，随便一个阑尾手术就几万加元。

青：可不，几年前有一对澳洲夫妇来加拿大探亲，结果妻子意外早产，因为没医保，诊费多得两人信用卡都刷爆，（陶：那怎么办）最后丈夫不得不飞回澳洲借钱，再回加拿大“交钱领人”。

陶：所以啊，来加拿大的旅游商业医保虽然有点贵，但我劝来这里小住的国内朋友最好还是办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青：加拿大的医保对加拿大人而言十分重要，也是加拿大最有特色的层面之一，喜欢赞扬也好，批评不满也罢，借加拿大来说中国医疗体制的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希望大家说之前，能对加拿大的医保有个更清晰的了解，做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陶：古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评价或者比较两个国家医疗体系的优劣，需要先充分了解其长短，我们要完成这样那样的远大理想，就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哎青溪，时候又不早了吧？

青：是啊，不知不觉又到了节目结束的时间，感谢凤凰汇，感谢听众朋友们，我们下期枫华絮语再见。

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