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审判：部分原被告缺席中

2007年9月16日，伊拉克首都巴格达郊外的尼苏尔广场，一支代号“乌鸦23”的美国高官车队在这里遇到当地民众抗议拥堵，随行的19名由美国政府雇佣、隶属于环球黑水保安公司的保安开枪射击并发射枪挂榴弹，当场导致14名伊拉克平民死亡，多人受伤。

尼苏尔事件被国际舆论称为“伊拉克战争中最血腥黑暗的一页”，并导致伊拉克民众反美情绪空前高涨，其后遗症甚至一直延续至今，是众多美国政要（不论民主党或共和党人）不愿过多直面的疮疤。

如今“黑水”已不复存在：其创始人普林斯（Erik Prince）放弃了“黑水”，公司先是改名为Xe Services，后又被卖掉并再次改名为Academi，而当年那个连国旗都要由美国人一手包办的伊拉克托管当局，也连同那面奇怪的蓝色“伊拉克新国旗”般被锁进字纸篓讳莫如深。去年10月，多名前“黑水”保安被美国联邦检察院送上被告席，控以多项严重罪名，今年4月14日，法官罗伊斯.C.兰博思Royce C. Lamberth裁定，被告尼古拉斯.斯拉滕（Nicholas A. Slatten）谋杀罪名成立，判处无期徒刑，另三名被告保罗.斯劳赫（Paul A. Slough）、伊万. 利博迪（Evan S. Liberty）、杜斯丁.赫德（Dustin L. Heard）误杀等多项罪名成立，分别判处有期徒刑30年零一天。

原本被起诉的前“黑水”保安尚有另外5人，但他们中一人（杰里米.李奇微Jeremy Ridgeway）将稍后宣判，另4人一人被撤销控诉，3人则专做污点证人获得有限豁免。当庭宣判的四人无一例外表示，尽管“无辜者遇害令人痛惜”，但他们“自问没做过什么错事”，表示将坚持做无罪辩护，“不希望把牢底坐穿”。

这几名被告此前的辩词，如“发现有人放火”、“被汽车炸弹袭击”和“有穿伊拉克警察制服者用AK步枪攻击”等，都因找不到证人、证物而难以自圆其说，多名前同事的“反戈一击”无疑更是雪上加霜，但另一些辩词，如他们辩称自己系受雇于人且在“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出生入死，开枪是因为“觉得有自卫必要”，却仍然具有一定“穿透力”，或许正因为此，本身就是退役陆军上尉的法官在宣判时称被告在被控罪名外“总体上看上去是好的，年轻人没有谁从来不惹麻烦”，开枪只是“年轻人因惊慌失措而作出反应”——当然，构成如此严重后果是必须依法付出代价的。

法官当庭称赞了美国政府在尼苏尔广场事件中“敢于发现和自我揭露真相的勇气”，但他似乎并不想过多展开这一话题。事实上，伊拉克治安的混乱正是由于美国政府当初虎头蛇尾的伊拉克政策所造成，而“黑水”作为民间保安公司居然介入政府武装行为并获得开火权，也同样系美国政府的决策，他们为“黑水”提供了合同、使用武力的训练，甚至武力本身，从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此次审批的缺席被告。

由于伊拉克战争是“布什主义”的产物，奥巴马上台之初曾大张旗鼓地加以清算，这导致所谓“彼得雷乌斯路线”出台和一度行之有效，也导致包括“黑水审判”在内的一系列反思性行为，直至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但随着ISIS的崛起和伊拉克政局的糜烂，继“布什主义”而起的“奥巴马主义”被越来越多美国人视作矫枉过正，曾将“伊拉克大清算”当做自身外交业绩的奥巴马，如今谈起“黑水门”也不再那么精神十足。此次宣判后，联邦检察院、司法部和FBI均表示，判决结果兑现了美国司法体系的承诺，并希望此举能对受害者及其家属带来一些安慰，但也仅此而已。

宣判时到场旁听的受害者家属及其支持者有上百人，但显然缺席者更多，且最大的受害者——伊拉克社会是不可能到场的。这不仅因为山遥水远和时过境迁，更因为如今的伊拉克正被一幕又一幕更血腥、凄惨的悲剧所淹没，摩苏尔、提克里特疮痍未复，库尔德的旧伤，又不知何时会“金疮崩裂”，连全副武装的伊拉克国防军都难以自保，又何况“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