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梦想为谁绽放

5月5日至5月8日，号称“法国有史以来接待过最大外国旅游团”的中国天狮集团优秀员工旅游团在法国巴黎-尼斯区间创下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奇异画面：在巴黎，他们让“老佛爷”专门调仓备货恭候采购，让卢浮宫5月6日全天闭门谢客专门为他们一个团队服务，浩浩荡荡在一天中搭乘84个商业航班、包机抵达巴黎戴高乐机场的5400名中国人（不是国内坊间传说的6400人，因为其中有1000外国员工）塞满了巴黎140家酒店的客房。5月6日这些游客浩浩荡荡“杀”往法国南方、地中海之滨的天蓝海岸，光TGV高铁票就买了7600张。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抵达天蓝海岸的“天狮”们不得不分散住在从戛纳到摩纳哥间多个城市的79间星级宾馆，租下4760个房价，为召开会议他们还临时租用了一间拥有10个大屏幕的会议厅，包租了146部大巴用于短途接驳。当5月8日这一天，穿着蓝白两色服装的几千名“天狮”突然集体出现在尼斯海滨大道，在一头雾水的当地人和其它游客众目睽睽下，用人组成“世界上最长的句子” TIENS'DREAM IS NICE IN THE COTE D'AZUR（天狮梦想尼斯绽放），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时，正以“纪念二战胜利”为由，在一辆二战旧吉普车上顾盼自雄的天狮集团负责人李金元，心中大约比几年前在印度尼西亚某体育场搞“从天而降”更敞亮几分吧？

对这种颇有些另类的“军团式旅游”，国内和法国当地许多华人朋友感到困惑，甚至提出“会不会让中国人形象变差”的质疑。如果仅就法国这几日“黑白两道”的台面反应看，这种想法是绝对多虑了：法国外长、资深政治家法比尤斯（Laurent Fabius）专门在盖多塞外交部所在地会见李金元，并称“这对法国而言是十分有趣的，不论就文化、贸易或经济层面而言都是如此”，表示“希望更多中国大型公司步李金元先生后尘”，尼斯市副市长埃斯特罗西（Christian Estrosi）则接见了200人的天狮集团高级团队；为争取到这个庞大旅游团队，法国著名的旅行社Atout France由总经理马代（Christian Mantéi）亲自出马，自去年12月一直奔走忙碌至，不仅派员在机场帮助快速通关，还积极协调酒店、商场和官方资源；负责TGV运营的SNCF破例组织加班，还组成12人团队负责协助周转（要知道该公司素有喜欢罢工的光荣传统）；“老佛爷”等巴黎商家喜滋滋地组织备货、接待……在当前不景气的经济大环境下，法国政府制订了2020年实现年接待游客1亿人次的目标，中国市场则是开拓的重点，在视旅游业及相关产业为“生命线”的法国朝野看来，只要不“违法乱纪”，在法国你想怎么玩、怎么花钱、怎么折腾是你的自由，只要这些折腾所产生的消费和产值，所创造的就业岗位都留在法国而非流向英国、意大利或别的什么地方，你们就是“最受欢迎的人”，在商言商，这种姿态也是情理中事。

既然东道主觉得挺好，中国的“观众”们当然也无需替旅游团中那些成年人操心——他们的玩法您可以不欣赏，可既然不是您出钱或您去玩，那您也的确管不着对么？

可有一点您却不能忽视：这可不仅仅是一个旅游团——他们兴师动众在蔚蓝海岸绽放的“蓝色梦想”，可不仅仅是为自己或法国人“绽放”的。

作为一家传销机构，天狮显然不会仅为组织一次看上去有些“愣”的“军团式旅游”如此折腾，如果说那一连串的惊人数字有一半是给法国人看的（否则人家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给面子），另一半（甚至一多半）却是给国人看的，至于特意通知法国各大媒体乃至吉尼斯纪录见证员到场，让他们现场目睹世界上最长的“活人组句”，那就完全是演给万里之外国人们的一场秀了——要知道讲究语言纯净性的法国人并不待见英语（不管海滨大道上的人肉组句有多长）。

“天狮”有多少员工？《福布斯》说8000，“天狮”自己说11000，不管8000或11000，“6400名优秀员工”也是个很大的比例，很显然，这绝非仅仅是一次休闲或旅游，而更是又一次传销团队的例行“奋斗”或“出差”，如果没有这种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在传销团队内却隆重其事的“事业精神”推动，这6400人中又会有多少乐意漂洋过海去法国组英文字、看中国人，更会有多少甘愿在本应风光如画的天蓝海岸和5399名中国同胞挤作一团，盯着前排的后背、流着一身臭汗连呼两个小时口号？

传销的手法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首先要创造奇迹，因为没有奇迹就没有源源不断的员工；其次要创造无数员工，因为在传销圈里员工和顾客很大程度上是一回事。如今天狮集团不惜工本在法国创造了如此代价巨大、惊天动地的一个奇迹，接下来他们该回国“创造员工”了。

天狮旅游团在法国的招摇过市，法国人很高兴、很喜欢，中国的旁观者也没理由大惊小怪，毕竟这是人家的自由、人家的钱。不过倘若有一天，一个“天狮”热心地向您推销他们的“事业”，并将此次巴黎-尼斯行的资料作为论据时，您就该好好想想，是否要成为“天狮”下一个奇迹“组句”的一个色块，是否愿意“免费”漂洋过海，在天涯海角的某个名胜和成千上万的“志同道合者”一起呼上几小时励志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