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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国内某些媒体报道了所谓中泰两国在广州签署“克拉运河”合作备忘录的“特大新闻”,这条据称规划工期10年、规划投资总额280亿美元的运河被一些激动不已的人士称之为“一带一路布局的新动作”,更有人进而憧憬通过这条运河缩短中国-波斯湾航线、避开马六甲海峡“哽嗓咽喉”的“战略价值”和“伟大意义”。

然而仅隔5天就出现了戏剧性反转:中国驻泰使馆和泰国驻华使馆双双明确表示,两国政府部门迄今为止未参与关于克拉运河项目的研究和任何具体合作,也未就此问题发表过任何立场,泰方更进而指出“协议是民间行为不涉及政府”、“不过是可行性研究”,令前一晚尚在欢呼的“大战略派”空欢喜一场。

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所谓“克拉地峡运河”早已是一碗一炒再炒、却从未离开过蓝图的冷饭。

克拉地峡位于泰国南部春蓬府和拉廊府境内,最宽处190公里,最窄处56公里,西邻印度洋,东邻太平洋的暹罗湾,是中南半岛和马来半岛连接处,理论上打通这条地峡,的确可缩短东亚-中东航线,并绕过马六甲海峡。但这里林密人稀,地质条件复杂,且位于泰国领土最南端的南四府(宋卡、也拉、北大年、那拉提瓦,)居民以马来族穆斯林为主,分离主义倾向严重,是该国民族问题最集中、政治麻烦最多的地区,在这里修一条战略性运河,犹如在马蜂窝里动工,能否确保航路畅通和过往船只安全,是否会导致当地政治局势更加不稳,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最早炒“克拉运河”冷饭的是泰国国王拉玛五世,时间可上溯至19世纪末,很显然,这样的“蓝图”也只能始终是一张图;二战期间和上世纪70年代,日本曾两次提及这条运河,但前者因为战争失败、后者因为财力不足,都限于空谈而未付诸实施。

2004年之后的历次炒作,则无一例外和中国有关:2004年泰国前总理他信提出“五年内让泰国成为亚洲石油中心”的计划,并把修建克拉运河当作重点,虽然论证小组请的是日本专家,但一个号称“中国背景机构”、实为在香港注册私人公司的企业却厕身其中,不过该项目很快因泰国民众反对而搁置;2006年,中国-东盟南宁双峰会议召开,会上克拉地峡运河问题被当做话题进行讨论,前述“中国背景机构”以所谓“克拉地峡运河筹建小组参与者”身份改头换面,再度高调亮相,但很快没了下文;2014年3月,“克拉地峡运河筹建小组”再度浮出水面,除了照例出现某“机构”的“变身”,柳工、三一重工、徐工等等中国大型国有企业都被传系“牵头单位”,一时成为热点,并导致相关股票暴涨,但当月14日被传闻提及的各大型国有企业全数辟谣表示“从未参与”,“克拉运河”再度“转入地下”。

此番最新一次炒冷饭同样毫无新意:被故意使用非常用译名“察哇立·荣斋育”的泰国前总理差瓦立.永猜裕是他信同盟者,也是此前一系列和中国有关“克拉运河”传闻的关联者,他信至今仍是泰国通缉嫌犯,其妹英拉则刚刚上庭并缴付巨额保释金保释,这样一个项目由这样一个人“见证”,有多大可能获得“泰国官方背景”不问可知;“运河概念”的另一方主角“中泰克拉基础设施投资开发有限公司”虽招牌崭新,但半遮半露的“操盘手”却似曾相识,甚至“规划工期10年、规划投资总额280亿美元”也原封不动照搬2004年论证小组数据,时隔11年之久,币值变化如此剧烈,规划造价竟分文不改,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如果再多用些“烂笔头”更不难发现,近10多年来“涉中”的“战略性运河概念”远非泰国克拉地峡一处,而是在拉美、西非、黑海都有,这些“战略性运河”共同特点,都是民间机构假冒“中国官方概念”,都是隔三差五“炒冷饭”却最终“烂尾”——更关键的是,不论何时、何地,“战略运河”概念“操盘手”中,始终闪现着同样一两个熟悉的名字,尽管顶着不同的吓人头衔。

隔三差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且循环往复炒作“战略运河”概念,且总是有意无意攀附中国官方、大国企或“一带一路”等国家战略规划,个中究竟有何缘由,固然不便臆测,但对于媒体、公众而言却不应为此一次又一次躁动,有意投资、合作的企业和个人面对“宏大叙事”也该多长个心眼。如前所述,“运河戏法”往往是相似的,且相似度相当高,辨别并防范风险不难,倘没有天生好记性,多试试“烂笔头”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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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陶短房

1894篇文章 2年前更新

本名陶勇,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涉猎范围广泛,小说、散文、文化评论等都常常见诸出版物,业余时间还以研究太平天国史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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