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总统总理之争：手心手背都是肉

8月11日，伊拉克总理马利基（Nouri al-Maliki）指责总统马苏姆（Fouad Massoum ）“违宪”，此前在其指挥下的军警已纷纷出动，在巴格达各要害地点部署警戒，国家机关密布的“绿区”更是重点设防，已被极端组织“伊拉克及黎凡特伊斯兰国（ISIS）”武装攻势困扰的伊拉克，形势骤然雪上加霜。

所谓“违宪”，是指马利基迟迟未得到马苏姆的“背书”：根据伊拉克宪法，总统必须在当选两周内指定一名新总理提名人，除非该总理提名人在国会表决中得不到2/3多数，或总理上任一个月内无法组建内阁，总统才有权指定另一名替代者。照规定，总统所指定的总理人选，必须从立法选举所获席位最多的政党所推举候选人中产生。4月30日的立法选举，席位获得最多的，正是马利基所在的法治国家联盟（SLB），全部328个议席中，该联盟获得92席，加上其它结盟的什叶派政党共同组成“伊拉克全国联盟”（INA），支持马利基的议席超过170个。马苏姆是7月24日当选总统的，照理应在8月8日指定马利基为总理提名人，但马苏姆却迟迟未表态，最终激怒了意在连任的马利基。

伊拉克总统是礼仪性职务，系议会议员选举、而非普选产生，总统拒绝提名议会最大党团领袖出任总理，是极不寻常的，其奥妙在于美国此前表露出的“换马”念头。

自6月初ISIS发动大举进攻、巴格达一度遭到军事威胁起，奥巴马政府就多次表示，马利基政府的腐败、颟顸，应对ISIS的坐大负责，如果仍由马利基继续担任总理，则无法凝聚伊拉克人共识，从而团结一致应对ISIS的威胁。受奥巴马和当时到访的国务卿克里鼓励，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主席马苏德.巴尔扎尼（Massoud Barzani）当时就要求马利基辞职，但遭到断然拒绝。此次身为库尔德人的马苏姆宁愿“违宪”也要逼马利基下台，正是看准了美国默认、库尔德自治区撑腰两大有利因素。

对于美国而言，巴格达什叶派为主的政府和库尔德自治区，都是其中东战略布局中的重要棋子，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奥巴马上任之初曾更偏心马利基一些，2010年马利基第二次当选总统，出现组阁危机，奥巴马政府热心出面斡旋，甚至差点犯了试图“劝退”库尔德人总统的“常识性乌龙”（他拟换上的人选是什叶派，而后萨达姆时代总统、总理和议长应分别由库尔德人、什叶派和逊尼派担任），最终让马利基勉强连任成功；如今在美国看来，马利基在美军撤出后“善后”不力，而库尔德自治区却“风景这边独好”，通过让总理“换马”，把ISIS坐大、伊拉克局势恶化的黑锅推给马利基，同时巩固和库尔德人的关系，似乎是两全其美的策略。总统-总理之争爆发后，美国政府立即发表声明支持总统，已清楚表明了这一点。

问题是总统、总理、议长分归三家的惯例，实际上是根据伊拉克人口比例和战后权力平衡决定，2010年的“换马”胎死腹中，正是犯了试图打破平衡的大忌。此次即便“换马”，也只能从什叶派INA中遴选替补方能服众。据披露，INA内部对马利基也有许多不满，并可能推举议会副议长阿巴迪（Ha?dar al-Abadi）作马利基的替补。然而马利基迄今摆出“死守不退”的架势，其核心支持者——议席最多的SLB也未必肯退让，强行“换人”可能导致什叶派内乱，从而加剧伊拉克政局的混乱。

但倘不“换马”，即便INA全体支持马利基，也达不到全部328个议席的2/3多数，如果库尔德人继续这么硬顶，政治僵局只恐旷日持久。

即便马利基急流勇退，伊拉克政治僵局也会依然故我：库尔德自治区仍会谋求更大“自治”，巴格达仍会被什叶派所控制，这两派互相掣肘的同时，又都会对逊尼派的卷土重来保持警觉——此外，他们也都奈何不得ISIS。

奥巴马或许可成功“换马”，却绝对无力“换血”——改变伊拉克民族、教派人口比例，只要“换血”不成，目前的政治僵局就很难有实质性突破，不论是选还是打，换还是拖，“大联合”还是“大分裂”。